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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慈爱(第1页)

赵老夫人始终坚持请道士做法,镇压周氏亡魂,说是嫌她命硬,怕她祸及赵家,其实一多半出于畏惧罢了。畏惧周氏死后化成厉鬼,找她索命讨债。

生人不怕,生人死了反而知道怕了。

周氏的的确确留了信。

准确来说,一共两封。

彼时已到弥留之际,兴许放心不下忍冬与春雀,也或是惦念李氏两个被发卖的心腹,唯恐深负妯娌情义,竟能从枯腐的五脏六腑里重新凝起一股气,就在床榻上坐起来,以膝做案,垫了本黄旧的女书,铺开纸笔,忍痛写就。

人的性命何其强韧又何其脆弱。

人在将亡时,双手不受控,要想写出好字其实很是不易。周氏的字如她这个人一般,娟秀纤弱,温柔敦厚。到枯木将沉,心灯烧尽的关头,难得地拧紧心气,一字字,一笔笔,除了不时几字有些颤抖,被她草草涂去再写以外,字迹不算难辨。

一封交代了春雀将来并陈情两个心腹下落,经谁发卖,乞盼将人追回。从说话口吻,字中称呼看来,是对李氏的交托与告罪。

另外一封,才是写给忍冬的。

周氏写信时,人将枯竭,不时便要停下来,喘咳几声,腥粘的血液堵住气道,需得喝上几口冷水,强逼下去。有时忍不住,血沫便顺着嘴角随她咳嗽时喷出,落在纸上,点点斑斑,犹如白雪红梅。

换作以前,她会将纸换好,重新再写,可是那时的她,着实没有余力再去做这样的事了。

春雀一边磨墨一边哭,眼里全是眼泪。

却将周氏的话深深记在脑子里,一定要把两封信给李氏,毕竟这里离京城一步之遥。在周氏设想中,不敢劳累婆母,她的身后事,应是李氏来操持。

可惜信还未写完,总觉得还有什么未尽之语,那股胸肺里粘着腐肉似的鲜血又将涌了上来。这个一生温柔爱洁的年轻妇人却死在了呕血脏污的被褥之下。

她抬起手,想抹一抹信上的血,别叫忍冬看了难过,却如何也抬不起来了。视线已将模糊,眼里温温热热地流下眼泪,悔恨自己教得太少,忍冬识字不多,好在春雀识得,如果可以,便让春雀为她念念吧。

周氏让春雀将窗打开,眼看着客舍外盛大的树冠投入地上的影子,有风,在颤抖。隐约间,像是听见有人唤她叔母,裹挟在鸟雀啁啾中,她想应一应那个声音,眼皮却沉闷地合上。

春雀那头放好盛着冷干墨汁的老砚,万分珍重才收好夫人写给小娘子的信,回到榻前,唇色发白,眼窝深凹的周氏已经没了气息。

接下来,便是苦求赵老夫人而不得的昏暗日子。春雀年纪虽小,但耳聪目明,她知道这封信是周氏提着最后一口气写的,有话留给小娘子,所以始终贴肉放着。

起初她想将信交给李氏,可是在见过种种冷血昏恶的幽暗之后,她谁都不信了。

直到见到忍冬,才将信取了出来,上头的血干了,变成冷黑的颜色。数处粘血干了的痕迹,使纸张皱痕深刻,她捧给忍冬,双手发颤,齿关咯咯哒哒地,用浓重哭腔,低哑嘶鸣地喊道:“小娘子……老夫人……要做法,镇住……二夫人……”

声音尖锐凄厉,几乎声嘶。

小小丫头,将忍了数日的恐惧与恨意顷刻发泄出来。

在场众人无不惊颤,就连赵纲与李氏夫妻二人也不禁背脊发寒。

春雀似是失魂落魄,但她都听到了。

忍冬捏着血信,一刻神魂恍惚,将要入夜的大风吹过指缝,等她手心一空,下意识要去捞时,一只雪色大手动作轻柔地托住了那片轻薄如蝶的脆纸。信角在温琅掌心间卷起,他站在忍冬身后,半个身子抵着她,撑着她,也能清楚地感受那副身躯不住发出的恶颤。

“叔母,写了什么。”

忍冬开口,嗓音意外地又细又弱,听着像是小犬的哀鸣。

停在半空的手顿住,不敢再向前伸了,在她眼中,纸背上干涸的黑血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血红的,几乎能在纸上跃起簇簇血花。

平承三年,郭皇后离世以后,温琅总是从容自持的,像是没有喜怒的一个人。他将自己裹得很好,不轻易示人以心绪,眼下听着忍冬细弱颤抖的声音,心似被钝刀摩挲,冷冷的风吹过他身上宽袖常服,愈显冷霜骨形,一身寒气,比风更冷。

他展信,动作谨慎。

先是初略扫过一眼,而后逐字念来。

赵纲携领家仆跪地叩首,不敢抬头,只听见这位姿容不俗的天家贵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山风吹过苍林,更像冷泉激着玉石,清润却也使人畏寒。

少有人像忍冬这般熟知叔母语气,哪句轻哪句缓,哪个字眼叔母说来会停顿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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