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俭轻斥一声:“无礼。”
周容也自知失仪,赶忙离座请罪,依着公主身份道:
“母后。”
“生分了。”太后摇摇头笑道,“嘉仪,可是忘了哀家?”
“嘉仪不敢。”
太后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
“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一只细腻微凉的手,从周容脸颊上滑过。宫中女眷不曾做活,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年岁已老,手也保养得犹如少女。
这是一位姿容并不如何出色的妇人,当年先帝在时也不曾有过盛宠,更是膝下无子。她位分不高,家世清贵,性子平和恬淡,除却琴艺绝伦之外,几乎没有特点可以令人记住。周容完全没有想过,最终从先帝宫闱中活着走出来的会是这个女人:淑妃肖氏。
当然,现在是大夏朝弘成皇帝尊于宫中的皇太后肖氏。
周容认得她,记得她,还有一个原因:
淑妃是她生母安太妃在宫中唯一的至交好友,也是安太妃在收养太子周俭之后,唯一不是因趋炎附势在她身边的妃嫔。
周容看着她的面容,有一瞬间恍惚忆起了自己的母亲。
若是母亲在世便好了。
太后将她上下打量,不免露出怀念之色:
“嘉仪愈发长大了。同年轻时的安妹妹……愈发像了。”
一旁朱香凝附和道:
“贞宪皇太后昔年美貌宫中皆知,如今血脉相承,长公主自然是不遑多让。”
周容起先还没反应,而后才想起,周俭昨日刚给母亲追封太后之位。不由得暗自感叹,朱香凝做这个皇后也确是滴水不漏,换作自己,怕是早惹了旁人怒气。
日头将近,人已到齐,周俭唤高伶开席。太监们动作利索,不过多时,一桌鲜美佳肴齐齐摆开,佐以果酒助兴,几套简朴餐具,竟真的像极民间聚案共食。
周俭道:“今日关门家宴,朕欲效仿百姓,都随性些,无需下人。”
中年宫女和高伶得令,带着宫人鱼贯而出,自觉站到听不见贵人们说话的地方。
周俭又道:“依民间习俗,主母布菜。”
三个女人都愣住了。
他抬起眼帘,瞟向朱香凝。
“皇后?”
莫说他人,连周容也觉得不妥。可尚未开口,朱香凝只是稍滞一刻,便重拾笑容,念了声是。没事人似地接过筷子,真的开始替人夹菜斟酒。
太后面色不虞,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拉着周容坐下,位置刚好在周俭对面。
席间无言。
太后的咳嗽时停时续,成了桌上最响亮的声音。片刻,周俭搁下筷子。
“母后近日感了风寒?”
“……不妨事。”
“可有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