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诚摸摸头,“不是的话就不要乱哀嘛!要是我的程式里面出现什么奇怪的bug,那都是被你哀出来的知不知道?”
伟诚伸手做出要把我掐死的手势。“好啦好啦,”
我没好气地应着,“我会哀小声一点啦!”
“妈的,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讲话嘛!”
伟诚一脸大便,不想再理我。下午找了个借口到顶楼喘口气,一些烟枪们在这里悠闲地抽烟,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各自聊着自己办公室里的八卦、偶尔不忘批评一下主管的猪头。我靠在围墙上,看着林立的办公大楼,心里涌起一阵无以名状的悲伤。
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沾惹,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或情感纠葛之类的就不会来找我,可是好像不管我如何努力地躲避,都无法完全置身事外。明明对自己说好要以观察者的态度对待杜蕾的,也以为我的计谋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可是杜蕾却没有照我的计划行事,她擅自把我当成她的好朋友,而且还是可以信任的好朋友,那我该怎么办呢?我这个“观察者”
的身份根本就无法抵挡她的“攻击”
,她用真实的情绪对待我,我当然也很自然地用真实的情绪回报她,但……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好朋友,也不要情人,我只要一个供我观察的对象,为什么杜蕾就是要来招惹我呢?前女友说过我的寂寞好像黑洞,其实我根本不懂她的意思。我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就是一种寂寞?这种刻意和人保持距离的心态,是否根本就是我的寂寞?看起来潇洒、帅气、率性、不为外物所困,但事实上我也许只是怕被伤害,怕自己的付出有去无回。我想起漫画《犬夜叉》里弥勒法师手上的“风穴”
,一旦开启,就会把所有东西都吸光。前女友说的其实就是这个吧!不开启时,还可以和世界和平共处;通道被打开时,就变成一个无底洞。“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我觉得胸口好痛。若我的本质是个“风穴”
,那么杜蕾也是。当我们面对面时,各自的力量可以保持某种平衡,一旦平衡不再,就有一方注定要被另一个人吞噬。“我们是同类……”
我自言自语着。这么想着,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对,我想念杜蕾、在意她的情绪、在意她恋情的发展……一切都因为我们是同类;因为是同类,所以可以理解对方的伤口和心态,所以会产生某种不同于一般关系的牵绊。我并没有爱上杜蕾,我只是能体会她的心情,只是能了解她心里的种种挣扎。我并不爱她。星期六晚上我早早就到了机场,看看表,足足早了一个小时,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猴急。眼睛盯着记录着班机动态的看板,看着班机一架架由“准时”
变成“到达”
,终于,杜蕾所搭的那班飞机动态也变成了“到达”
。我心焦地朝出口看去,明知道从班机降落之后,还要等全部乘客下机、通关,还要提领行李、查验护照,少说也得半小时左右,不可能一下飞机就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的,可是仍忍不住死盯着一个个从出口出来的旅客,深怕漏看了什么。终于,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出来。“杜蕾!”
我大叫她的名字,高举着手用力挥舞,穿过接机的人潮奔向她。“毓宁!”
杜蕾四处张望,终于看到我,行李箱也不管了,丢在一边,跑过来就紧抱着我。“怎么了?”
我被她吓了一跳,我们两个并没有要好到一见面就紧紧拥抱的程度吧!把手放在她肩上,感觉她身体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发生了什么事吗?刚刚没有看清楚那一瞬间她的表情,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怎么了?”
我又问了一次。杜蕾只顾着把脸埋在我胸前,一句话也不说。“杜蕾……”
我轻声唤着她。好一阵子她才把头抬起来,表情是说不出的疲倦。“我好累。飞了好久好久才到,看到你来接我真的好高兴。”
杜蕾的语气平稳,听不出有任何异状。她就这么抱着我,一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看着人群从我们身旁一一走过,有种时间在我们两人身上静止的错觉。如果她希望,就这样抱着我到天亮我也不反对。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放手,“谢不起。”
我拍拍她,拉起被她“抛弃”
的行李箱,“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杜蕾都没有说话,车子里只有收音机的声音;虽然心里早已等不及想开口问问她此次美国行的“成果”
,但看看她,一脸的疲倦,还是闭上嘴巴好些;希望她只是纯粹因为飞行和时差而觉得疲倦。一路无言回到她家,我帮她把行李箱拖上楼,这也是我第一次进到她家里。杜蕾的家有一种很冰冷的感觉,是家具中大量使用钢材和玻璃的缘故吗?不管走到哪里,都看得见它们反射出自己的影子。虽然我和她都是一个人住,不过男人的房子和女人的房子毕竟不同;杜蕾的家再怎么说都比我干净两百倍。杜蕾倒了杯水,“谢谢你今天来接我。”
我从她手上接过杯子,“没什么。”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又是一阵无言。我看她真的不想说话,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休息算了。“杜蕾,你回来一定很累,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穿鞋。杜蕾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看着我。把鞋穿好,才想回过身跟杜蕾说声再见,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杜蕾!”
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好几倍。杜蕾紧抱着我。她哭了。她的哭声从细碎的呜咽渐渐变大,我听到她用力呼吸和抽泣的声音,想回身抱着她,她却紧搂着我的腰不肯让我移动。“不要动!我哭的样子很丑……”
她哽咽着。“不要动啦……”
我看着她环在我腰上的手,这双手好细好小,看不出来是双可以写出复杂程式的手,这双手一直努力地想抓住属于她的幸福,为什么,这双手的主人现在却抱着我哭泣呢?“杜蕾……”
我试着叫她。“什么都不要说,拜托……”
她的双手把我抱得更紧。看来她没有哭到累是不肯罢休的了。我把手覆在她的双手上,才知道她的手跟她的家具一样冰凉;任凭她哭了一会儿,察觉她的手在我身上的力量变小了,我转过身抱住还哭个没完的杜蕾:“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累了,去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杜蕾点点头,被我推进房里在床上睡下,帮她盖上薄被,“睡吧!我不会走的。”
我说。她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点点头,一颗泪珠又顺着她脸颊滑下。她终于睡着,小小的手还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我看着她安睡的表情,终于了解那时候闪过我心头的不好预感是什么。“唉……”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尽管我找出一大堆解释、一长串理由来让自己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所有的说明都是多余。我爱上杜蕾了。一个晚上无眠,只要一闭上眼,就看见杜蕾哭泣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不是还喜孜孜地说着她和男朋友去逛街的事?不是还要在一起共进晚餐?发生了什么事吗?
男朋友提分手?还是被他老婆发现?还是被熟人撞见?搞不好是被自己的家人或以前的同事看到也说不定?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是应该开开心心地回来吗?究竟是谁让她哭着睡着的?到底是什么回事?是谁欺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