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先生,您在哪里?先生出事了。”
赶到别墅时已经是午后,窗帘拉了一半,屋子里昏沉沉的,明媚日光阻隔在外。光影勾勒下,窗边男人的背影犹如一尊雕塑。
“小程先生来了。”简秘书道。
“在哪。”裴叙川回头望了一眼,神情仍然冷肃。
程斯归心脏向下坠,无尽的悲伤涌了上来,堵在胸口,酸涩地疼。
简秘书说,裴叙川没到失明的地步,只是火灾后遗症引起的视力暂时下降,眼前有些模糊。
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裴叙川面前,裴叙川却看不到他。
“我在这里啊。”他轻声开口。
良久的沉默过后,裴叙川说:“你走吧。”
“砰”地一声,他回身进了书房,将程斯归关在门外。
寂静书房中,一个女人的身影转出,陈沁意坐回办公桌旁,语气半是无奈:“小程面前的戏演完了?”
裴叙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汇报近来公司里的要事。边听边翻阅着文件,一目十行一如往常,再无丝毫视力受损的模样。
聊完公事,陈沁意收好文件,突然问他:“你这招以退为进的确立竿见影,但是,拿谎言来留住一个人,真的好吗?”
“就算是知道了当年药物试验的事,我不认为小程会因为这个就再次离开。”她轻轻摇头,“等到谎话被戳破的时候,要怎么收场呢。”
裴叙川唇边漫上一缕浅淡的苦笑:“你不知道他。”
死遁都有过,这个狠心的小东西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陈沁意见他固执,摇摇头退了出去。
日落黄昏,书房的门仍紧紧闭着。
绫姐例行送药,不敢贸然敲门,过来请程斯归拿主意。程斯归的视线落在木质托盘上的温水和甜食之间,几样药物都是辅助养伤的,只有一盒是个例外。
盐酸舍曲林片,世界上处方量最大的抗抑郁药物。
他拿着药盒去问简秘书,简妍只是说:“小程先生,当初您一走了之,葬礼之后先生过得是什么日子,您真的知道吗?”
程斯归沉默不语。再回到书房门口时,接过了绫姐手中的托盘:“我去送吧。”
书房的门没锁,程斯归敲了敲门,径直走了进去,恍若无事地对窗边的男人道:“不吃药吗。”
他凑得极近,彼此的鼻息清晰可闻。裴叙川往左避,程斯归便往左堵他去路。男人转身往回走,程斯归便也端着托盘跟过去,一定要把那杯温水递进他的手里。
裴叙川无奈接过水杯,程斯归拿起舍曲林的药盒放进他另一只手掌心,仰头问:“这是什么啊。”
裴叙川面不改色:“维生素。”
程斯归轻笑一下:“那么,先吃药吧。”
杯子里的水温度合宜,裴叙川就水服了药,缓了缓神,低声开口:“是裴家对不起你。”
程斯归接过杯子放回托盘,平静道:“裴家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短暂的沉默过后,裴叙川说:“上午找你不见,还以为是又逃走了。”
想起那一大串未接来电中所含的急切,程斯归心下也是恻然,轻声道:“你是救我受的伤,难道我会这个时候丢下你跑开?我还是人吗。”
“伤总会好的。”
裴叙川语气中微有伤感,“你觉得是我救了你,可这所有的事,也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你。”
“我很后悔。”他侧首远望,“如果当初没有冒进,而是直接处死裴泊安……”
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出现纰漏,警方在明,他的人在暗,配合中难免有信息差。虽说早已内斗到两败俱伤的组织本身不足为惧,一招不慎,便叫裴泊安独自逃脱,险些酿成大祸。
仇恨中沉沦太久,直到累及伴侣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入险境,他才终于被狠狠打醒,告诉自己不能如此,不该如此。
指尖传来温热有力的触感,程斯归的手覆上来,带着温然的安抚。
他听到程斯归开口:“你和我之间,一定要算的那么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