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馆雅像是不会说话似的,磕磕巴巴,字不成句。
凌正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浅浅地嗯了一声,移开视线,继续抽烟。
明明是他喊她出来,却只有她一个人说话。严馆雅心里隐约恍然,他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把想问的都问了,免得怨怼。
“这几年,还好吗?”
严馆雅艰难挤出这句话。最烂俗的问候,其实就是她最想知道的。
“还好。”
穿堂而过的寒气被风吹进骨头缝里,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你在这儿几年了?”
他两指捏着烟前端,深吸着,让那口烟深入肺腑:“两年。”
“当飞行员吗?”
“嗯。”
“之前在哪?”
“平桥,中央航校。”他忽而直视她,缓缓道:“再之前,往辽州跑了半年多,跑着跑着就回来了。”
严馆雅听见第一句,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滞了,嘴唇嗡动着,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心突然很重,随着越来越沉闷的起搏,一跳一跳地疼。
竟然,是在平桥。
火车可以直抵,离吴州只有半天的路程,可笑的是,他却和她在那里彻底断了联系。
女孩不再言语,似乎到了他提问的时候。指尖的香烟已经燃了大半,男人轻轻抖去烟灰,淡声问:“怎么没去北平读书?”
间隔五年,依旧是一幅熟悉的兄长口吻。像少时闯祸被抓那般,严馆雅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吟道:“想来金陵学文学……”
学文学?燕大什么学科不甩金陵女大十条街。凌正皱了皱眉,倒也没立刻拆穿她。一时间,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那吴州的宅子怎么空了?”
冬日的傍晚,天色总是黑得很快。凌正吸完最后一口,吐出个不太成型的烟圈,将未熄的烟蒂扔在脚边,军靴轻碾,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严馆雅没想到他回过吴州,小脸瞬间白了,幸好有阴沉沉的天作掩饰,倒没显得过分失态。
她忘不掉他,想见他,又不敢与他重逢,怕的惧的就是此刻。
“凌队!”
突然,远处的一声呼唤叫醒了两人。
是那群和他一起来的飞行员。
严馆雅有些无措地望向凌正,却见他顷刻抬脚要走,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阿正……”
霎时,两个人复又僵住。“哥哥”两字恰巧被她咽下,此情此景,更显得暧昧不清。
凌正顿了几秒,没等到女孩说话,只得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移开手腕。
“空军第五大队一分队,有事去航空署找我。”
不远处又有人喊了他几声,隐约能望见队友着急张望的身影,显然有任务下达。凌正不再拖延,利落转身,跑步前进。
严馆雅愣怔着看他渐渐跑远,跑到队友面前敬礼归队,一群人走出大门上了卡车,之后便再也不见。
那天,齐鹏给了他半小时的假,他却只待了十分钟。
毫无征兆地来,匆匆忙忙地走,天上地上都是飞也似的停不住,真是空军一贯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