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旧历新年,也就到了小学校开学的时候。二格,按虚岁讲,已经是十一岁了,真正进入了发育期。他长的太快了,已经要到三锦的肩膀高,每个季度都要新添置衣服鞋子。这样大的孩子拉扯着三锦,哼哼唧唧的赖着不肯去读书;三锦被他摆弄的站不住,而且也宠他惯了,见他真不爱上学,便叹着气说道:&ldo;行啊,那就别去啦,阿玛去请个先生回来,专教你一个人吧!&rdo;
三锦请回来的这位老师是位中年女士,算是半新半旧的人物,性情称得上和蔼。三锦让这位女士教导三锦写写汉字,读读英文,倒也不要非得看到什么成绩‐‐他一向对任何人要求都不高。
女士第一次见到二格时,笑容可掬的问他:&ldo;你叫什么名字啊?&rdo;
二格戒备的看着她:&ldo;二格。&rdo;
&ldo;这是辱名吧,没有学名吗?
二格摇摇头。
女士又笑道:&ldo;这样大的男孩子,快要变成小伙子了,应该有个学名呀。&rdo;
二格记在心里,晚上让三锦给自己起个学名,而且问三锦:&ldo;阿玛,我姓什么?&rdo;
三锦正在吃牛皮糖,上下牙齿都粘在了一起,很含糊的答道:&ldo;哦,多。&rdo;
&ldo;那你给我起个学名!&rdo;
三锦一边费力咀嚼一边皱着眉头思忖,后来发现这名字很难起,就摇头道:&ldo;先叫多二格吧,以后长大了,再想个好听的名字。&rdo;
二格是一个不喜欢改变的孩子,三锦这个答复很令他满意,他也觉得自己就应该名叫多二格。
三锦很快乐,旁人看他没家没室的养着两个外人,都替他感到不值,而他自己毫不在意。
由于护理治疗的得当,严云农的身体日益健康起来,两条腿虽然是依旧废着,但大腿根部那里总像是略略通了点血脉,不像先前那样,沉重绵软有如死肉。三锦当然没有奢望过他能站起来,只是两人躺在一起时,他那下半身能有点热气就谢天谢地了。
快乐而平静的日子长久的继续了下去,这天小佛爷又在公馆里大请客,他在那里同何宝廷闲聊几句,却是得知了一个大新闻‐‐马国英带兵反正了!
何宝廷应该是知道些内情,可也不多讲,只说:&ldo;大概还是好处不小,要不然他犯不上这么干。重庆那边能给他放个中将军长?&rdo;随即自己摇摇头:&ldo;不好说,谁知道呢!&rdo;
三锦依旧是不关心,懒得做出评论。
回家后,他挤进严云农的被窝里,向他转述了这段新闻。严云农听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ldo;日本现在不行了?&rdo;
三锦低声道:&ldo;没听说啊!报纸上可是把重庆那边写的很凄惨,说是天天有大轰炸,还写美国战时经济危机四伏。&rdo;
严云农没有深想:&ldo;报纸上的新闻……不值得一信……唉,睡觉吧!&rdo;
三锦的一九四三年,除了得知马国英带兵投靠了中央军之外,再无其它波澜。在严云农的持续好转同二格的狼吞虎咽中,他迎来了一九四四年的旧历春节。
三锦在大年初五,度过了自己的三十岁生日。三十岁算不得什么大寿,他又没个正经家,所以也就不曾大庆祝,只在家中办了一桌酒席,又把白晓峰找了过来。
白晓峰听说三锦要过三十岁的生日,心中感到十分恍惚。在赴宴之前他坐在家中扳着手指头计算,发现自己已经和三锦相识十一年了。
在这十一年里,他从愣头愣脑的革命青年变成了位高权重的白总长,虽然生活中的烦恼越来越多,但是因为心里有个理想做支撑,所以总还坚持得下来。
他自己是大大的变化了,可是并没有感觉到三锦与先前有何不同。他眼中的三锦仿佛一直是处在十九岁,骄纵霸道天真,爱耍个小脾气,但是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想给三锦送点礼物‐‐顶好是可以随身带着的小玩意儿。可三锦现在周身很利落,手上连个戒指都没有。
思前想后一番,他有了主意。
初五这天,他送给三锦一只非常非常小的翡翠佛像,上面穿了细细的金链子。对着三锦,他说这个小佛像虽然看着不起眼,不过是由西藏某某活佛开过光的,十分贵重灵验。三锦信这个,当即就将其挂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