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涉川仰躺着,没有闭眼。
池渊睡的很熟,身体慢慢被捂热了,睡着睡着,又往他怀里扎。
翅膀忘了收起来,弄了满床榻都是他的毛。
周涉川抬手捏了捏羽翅,睡梦中的人皱了皱眉,居然吧唧起了嘴。
“呵…”
思绪正在神游之时,急匆匆的脚步响了起来,气息也有些急促,立在珠帘外询问“殿下,您醒着吗。”
历荣?周涉川坐起了身,“怎么了?”
“洛朝突袭,北境又失一城。”
周涉川攥紧了寝衣,“纪良还活着吗?”
“纪将军……殉国了。”
“咳咳…”周涉川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眼眶红了一红,“怎会如此……”
“战报呈我。”
历荣抿着唇走进去,垂着眸给周涉川呈上了战报,扎眼的一片白色却还是撞进了眼里,池渊这翅膀,真是白的晃眼。
周涉川接过战报,看了几眼就不免悲恸,“荆棘剑……洛朝不是只有皇属大军才配荆棘剑吗,为何竟有这么多人被荆棘剑所伤?”
历荣无法回答他,只能沉默。
周涉川捏着战报,半晌才平复了呼吸,“纪良身死,肖封、彦秋守羽族……北境…”他的目光逐渐沉静,“本王去。”
“不行。”
一双手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按住了他,“您不能去。”
周涉川皱了皱眉,推开了他的手臂,“醒了就自己回去。”
池渊咬咬牙,声音带着颤抖,“周止戈也是武将,穆陵之也是武将,北境并非无将可用,您若是盛时便罢了,此时境况,如何能出征?”
况且…这次没有他随征,他怎么能放心。
周涉川起身更衣,不发一言,池渊汗透锦被,发垂如丝,颇为悲凄的看着周涉川,“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征战七年,流散三年,还不够吗?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储君!”
他坐起身来,被裘尽落,裸体赤身,历荣拧着眉,不敢抬头,池渊注意到了,觉得异常讽刺,“历慎平!你低什么头?你不是男人吗?我身上的哪一处你没有,你避的什么嫌?”
这一刻,人们熟悉的池渊好像回来了,只是历荣仍旧没有把头抬起来,“我避的内室之嫌。”
池渊呼吸一窒,差点喘不过气来,“内室…”
他刚燃起来的气焰又一寸寸的被打了下去,肉眼可见的散了力气,“殿下…那让我跟您一起去。”
“你内力尽失,连剑都拿不起,还要让殿下带着累赘吗?”历荣淡淡道。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白了脸色。
“内力尽失?”周涉川抓起他的手腕探了片刻,果然一息都探不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池渊咳了两声,“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自断经脉用以……赎罪”
“池渊!”周涉川似是气狠了,眼神猩红的看着他,牙关节都在打颤,池渊从未见过周涉川这副模样……一时惶恐。
“殿下……殿下…您别生气,我不值得。”
周涉川抓着幔帘,急促的喘息着,先是北境芜城失守,再是纪良殉国,再然后,池渊竟告诉他,他自断了经脉。
这一晚上,可真是让他太好过了。
在羽族刚刚恢复记忆盛怒之时亦不曾对他做什么,本想让他在军营自生自灭,还是不忍,亲自把人带回,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受不住撩拨,要了他的身子。
不曾轻,不敢辱,即便痛的日日难眠,他还是什么也不想从他身上剥夺。
不是因为注定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意,不是因为他曾经为了拼死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而被俘,甚至不是因为所谓的君臣情分。
只因他一身落拓下,藏着云销雨霁般的内核,因他无论受了多少轻慢和难堪,都暗自咽下,让众人看见的,只有电闪雷鸣过后的绵绵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