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便继续笑,当初盐官镇的这桩买卖做得挺值嘞,这小胖子確实比他那个家主爹要成材得多。
不过当徒弟的,尊师重道这件事,该学还是得学一学的。
老掌柜一脸笑意,笑眯眯看著胡吃海塞的少年人,道:“话说,你那个心上人小姑娘,去了龙池州之后有音讯没?我怎么听说,有个元嘉剑宗的小伙子跟在那姑娘身边?”
朱禛一瞬间就觉得这嘴里的肉它突然就不香了,脸色难看瞥了眼老掌柜,苦哈哈道:“老头儿,不用这么记仇吧?我才说了句啥,你上来就戳肺管子?”
满脸和蔼的老人呵呵一乐,笑眯眯看著这个小胖子,“你懂个六,兵法有云,落井下石要趁早,光砸石头还不够,还得踩两脚,要不然等到哪天你想开了,老夫拿什么找乐子?”
小胖子撇了撇嘴,“兵家圣人了不起?谁家的兵法你这么写的?”
老掌柜嘿嘿怪笑,“顺口说不出几句兵法来,怎么好意思吃那碗猪头肉?”
说罢,老人鬼鬼祟祟往前面身边凑了凑,神神秘秘道:“要不要老夫教你几手兵法,追姑娘很好使的那种。”
小胖子不说话,只是斜睨了眼老人。
老掌柜只当没看见,已经开始掰著手指头数上了兵法中的某些计巧名目,“比如这美人计就最好使,一张俊脸拿出来,还没说话就能先胜一半。”
说罢,他转头瞥了眼少年“你就算了,没那个姓乔的小子好看!”
朱禛脸色一黑。
老掌柜装没看见,继续数,“那就苦肉计?”
他又看了眼小胖子,“也不成,你这一身肥肉,割三斤下来,人家还觉得你是减肥了!”
朱禛直接把筷子扔到了菜盘里。
老掌柜视若不见,自顾自还在数,“实在不行就直接来硬的,敲山震虎嚇死那个姓乔的!”
“唉…”老掌柜紧跟著又嘆了口气,“人家还是出自名门的正经剑修,就你这肥肉百多斤,別说你打不过,恐怕都不够给人戳几剑的。”
小胖子终於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气腾腾站起身,指著老掌柜骂道:“糟老头,老子要叛出师门欺师灭祖!”
满堂皆惊,一饭庄的食客都有些好奇看著这一老一少。
老掌柜也不在意,笑著摆了摆手,“你瞧瞧,如此著急做甚?再怎么说,也要把老夫那些家底骗到手再说嘛,这么早就倒门,你也不嫌亏得慌。老夫如此精明一个人,怎么能教出来个你这么傻的傻徒弟?”
说罢,老人缓缓抬手在少年肩头拍了拍,看似並未用力,可那小胖子一瞬间如遭雷击,重新砸回了椅子上,脸色赤红,直喘粗气。
范老掌柜眼见小胖子要炸毛,时机差不多了,於是才適可而止,笑眯眯不再说话。
朱禛趴在桌上,刚开始还一脸愤慨,后来大概是又有些伤心,脸色颓败,摸过桌上酒盅连灌了几大口闷酒。
老掌柜看著徒弟脸色鬱郁,也並未说什么,某些开在少年人心头的娇艷红桃,其实不怕藏得久,如果能等到好月圆时,就是一坛馥郁芳香的桃酿。
可如果有些人运气不好,缘分不够,那一坛陈年老酒就极容易卸掉酒香甘醇,只留一坛苦水在心头,时间越久,苦味越重,犹如钝刀割肉,经年不散。
关於有些意难平,师父帮不了太多事,但只是帮著倒一些苦水出来,总还是可以的。
朱禛很快就三两酒下肚,却偏偏越喝越清醒,他抬起头来看著那个笑意和蔼的老人,突然道:“你若教我兵家手段,我就答应帮你经营云海间。”
老掌柜侧头瞥了眼少年,虽然在心底嘆了口气,但最终却並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笑著点头道:“成交!”
——
中土神洲兵家武庙。
如今的兵家,成了诸子之內除了三教之外最为忙碌的一家。
当初妖祸四起一事,兵家接管九洲各地战事指挥权之后,就一直未能再閒下来。
九洲万年之內都未曾经歷过太大的战事,所以在组织调度一事上难免生疏,加上中土诸子因为某些事被拴住手脚,可以调用的战力不多,故而在应对金釵洲以及四方边城的战事上,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有个身材修长的锦绣公子,一身锦袍,脚蹬云靴,翩翩少年郎,丰神如玉,却抱腿蹲在武庙门口,唉声嘆气,一脸愁容。
片刻之后,又有个一身儒衫的文士走出来,站在那个锦绣公子身侧,声音温和:“谢將军有心事?”
同样身为兵家武庙的陪祀圣人,都曾是名流千古的一代名將,战功卓著远超同儕,二人之间同殿相处已有多年,当然也算熟识。
那位面容年轻的谢將军缓缓起身,看了眼身侧这位位置极高的兵家圣贤,嘆息道:“金釵洲陆地之內的最后一场大战已经结束,我兵家武庙又一直未曾建功,眼看著对方腾出手来,下一步必然是要盯上其他八洲的其中之一,先生难道不觉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