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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一行人提着宫灯低头快步行在黑暗的长街之中，暖灯照得眼前的路渐渐清晰，朱红高墙边人影子拖得极长，像夜里飘着的鬼魂似的，显得森然无比，饶是走了这么多次，引路的宫人仍觉心惊胆战。

而身后，少年一身月白华美长袍，容颜清冷，广袖淡垂。

他走得不紧不慢，让那些引路宫人也暗觉咋舌。

竟着如此随便一身便去见天子。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如今整个天下都已易主，旧朝君臣俱都拿捏于新帝股掌之间，这位昔日的少年天子早就被拉下了帝位，他如今性命悬于陛下一念之间，甚至可以说，天下人都笃定他活不了多久了。

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可俱的呢？

他们这般想着，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谁曾想当初高高在上的少帝，如今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

转眼便来到乾元殿，夜色深重，皇宫各处宫殿早已熄灯，唯有这最大最奢华的宫殿始终灯火如昼。引路宫人全部停了下来，宫门前的大太监示意少年进去，不怀好意地笑道：&ldo;陛下……不对，已经不是陛下了，商述，快进去罢，我们陛下在等您呢。&rdo;

虎落平阳被犬欺，被人直呼大名，商述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抬头仰望了一下巍峨斗拱和雕龙玉柱，便慢慢踩着白玉丹墀而上，抬手推门而入。

殿中寒凉，金砖倒影出隐约人影。商述没有抬眼，目光已经捕捉到那一抹玄金袍角，她顿了一下，忽然低头伏拜，&ldo;草民拜见陛下。&rdo;

背对着她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靠近了她，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感觉到那一抹深沉而锋利的目光，正在自己的眉眼间流连。

看她良久，迟聿才冷淡道：&ldo;亡国之君自古一心求死。对谋反逆臣俯首跪拜，你倒是心态好。&rdo;

她弯了弯唇角，低声道：&ldo;草民自知配不上那个位置。&rdo;

迟聿不置可否，只道：&ldo;起来罢。&rdo;

她静静跪着，默然不动。

&ldo;起来！&rdo;他低喝，语气冷了一寸。

商述终于慢慢起身，低头恭敬地站着。

迟聿道：&ldo;抬头。&rdo;

商述迟疑了一下，倒也完全不怕，应声抬头，眼睫却至始至终这样低垂着，懒得掀起来多看上一眼。

迟聿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刻，又道：&ldo;抬眼，看着朕。&rdo;

商述抬起眼来，这回没有迟疑。

她知道，她如今性命皆在对方一念之间，除了绝对的服从，别无选择。

大成国土辽阔，自开国皇帝起，便实行诸侯分封制，各掌兵马国土，每隔三年入都城长安朝拜天子。而大成几代天子日渐诞于享乐，至少帝商述，奢靡无道，宠信奸臣，重刑厚敛，至于天下民不聊生，王朝动荡不止。

重明八年七月十六日辰时，昭国世子迟聿颁布檄文，以&ldo;清君侧&rdo;之名起兵直捣长安，麾下精良铁骑势如破竹，铁蹄所过之处无人不服，短短几役，便因兵法之诡谲、所战之全胜而名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