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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天人（第2页）

他知道，这是记忆反噬。

当世界开始觉醒，那些曾被压抑的真实也会挣扎浮现，哪怕主人早已遗忘。

突然，一株藤蔓缠上他的手腕。它柔软如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牵引力，将他带向林心。那里，有一块半埋于土中的石碑，表面布满裂痕，文字几乎风化殆尽。碎镜俯身，用袖口轻轻擦拭，终于辨认出几个字：

>“此处埋葬……第七守忆者……最后的提问……”

他心头一震。

原来她并非化作雾，而是将自己的核心意识封存于此，等待某个能听见“无声之问”的人到来。

藤蔓松开，静静垂落。四周植物停止生长，仿佛屏息。

碎镜伸手，指尖轻触碑面。

刹那间，整座森林亮起，每一根枝条都成为导体，将庞大的信息流注入他的意识。这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感受”??关于孤独、关于坚持、关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他看见她最后一次清醒的模样：白发散乱，双目失明，却被囚禁在一座透明塔中，四周环绕着无数屏幕，播放着全球各地的“标准答案”。她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甚至连眨眼都被监控。但她仍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的心跳调成摩斯密码，一遍遍重复同一个问题：

>“我们还能痛吗？”

不是愤怒的痛，不是受伤的痛，而是??

当一个人真正意识到自己活着时，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之痛。

她问的不是肉体，而是感知的能力。

她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麻木。

碎镜猛然抽手，踉跄后退两步，胸口剧烈起伏。那股情绪太过沉重，几乎将他压垮。他跪倒在地，额头触土，久久不动。

良久，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洒下，正好落在石碑之上。奇异的是，那光芒并未反射，反而被吸收，继而在碑顶凝聚成一点微光，缓缓升空，最终爆散成一场光雨。每一滴光落下时，都在地面激起一圈涟漪般的符文，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谢谢你，还记得‘痛’这件事。”

随后，整片森林开始枯萎。叶片凋零，茎干碳化，转眼间化为灰烬随风而去。石碑也崩解成尘，唯有那句留言悬浮片刻，才悄然消散。

碎镜静静看着，直到最后一粒光熄灭。

他知道，这是告别。

也是托付。

他站起身，拍去衣上尘土，继续前行。

越往南，气候渐暖。某日清晨，他路过一片废弃果园，梨树歪斜，果实腐烂在地，散发出甜腻的酒香。一群流浪狗在此栖身，毛色脏乱，眼神警惕。但当他走近时，其中一只老犬忽然伏下前肢，做出臣服姿态，喉咙里发出低呜，像是在传递某种讯息。

碎镜蹲下，伸手抚摸它的头。

狗没有躲闪。

就在接触瞬间，他脑中闪过一幕画面：这座果园曾是某个实验基地外围，二十年前，一批基因改造犬被投放于此，用于测试“群体共感技术”。它们本应丧失个体意识，完全服从指令。可某夜雷暴突至，设备短路，信号失控，反而激活了它们深层神经网络中的原始情感模块。从此，这群狗不再听命任何人，却自发守护这片土地，驱赶入侵者，照料迷途孩童，甚至会在暴雨夜叼来干草为冻僵的旅人铺床。

它们学会了沉默的合作，也学会了悲伤。

最老的这只，活了整整十七年??远超同类寿命。它的眼中没有忠诚，只有理解。

碎镜轻声道：“你们也在问，对吗？”

狗抬起头，目光平静，然后转身走向果园深处。碎镜跟上，来到一棵最大的梨树下。树根隆起处，有个小洞，里面藏着一块金属牌，刻着编号和二维码。但牌子已被腐蚀大半，扫码也无法读取信息。

老狗用鼻子拱了拱，示意他看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