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很好,所以,我感到害怕。”程斯归轻轻摇头,“现在太好,摔下来的时候会很痛。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很贪心、很不知足的人。”
“贪心吗?我不觉得。”裴叙川缓慢地重复,“我没有给过你很多,也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真正要的是什么。”
程斯归声音轻轻的:“我要平静的生活。”
他不想再在裴叙川面前哭泣,这句话说出口,眼睛却自己下了雨。
裴叙川抬起手,轻轻擦去那两滴眼泪。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不想见我。”
“为什么你平静的生活里,不能有我的存在?”
他的声音和动作都温柔,问题却像是凿在心上,逼程斯归承认些什么。
“是你已经厌烦了裴叙川这个人,还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
程斯归的眼泪在他的逼问下更加汹涌。工作的压力,流言的纷扰,还有很久以前,那一次次被打碎的希望,凝结成泪水,扑簌簌落下,一滴又一滴。
裴叙川待他,其实从来说不上很坏。
只是他们之间,一直都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在这条线内,裴叙川喜欢他,像喜欢一只小宠物,即便程斯归偶尔任性,只要翻不出他的掌心,他总是纵容的。
可是只要他向前一步,裴叙川就可以立即抽身,冷漠地站在高处,欣赏他跌落下去的难过。
就像是在告诉他,是你要的太多了,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应该承受的。
那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宠爱。就算放下身段来维系,也只不过就能到这里。
而他,也并不甘愿靠卑微来折算爱情。
“别再逼我……我已经,付出过代价……”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程斯归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已经为过往的耽于情爱付出了代价,我已经知道那样是错,你为什么还要再来。
程斯归想大声喊叫,声音却早已哽咽。
术后疼痛时,他没有哭过。工作失误被导演责骂时,他也没有哭过。可是到了裴叙川面前,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流泪。
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像爱上裴叙川一样爱上其他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
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靠近对方。
他曾经很多次在裴叙川面前哭泣,也一次又一次被他丢在原地。
一个人哭完,一个人擦干眼泪,再扬起笑脸陪在他身边,央来一个和好的机会。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明白,眼泪不能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路灯的光线打下来,照得程斯归脸色苍白。裴叙川拭干程斯归的泪水,低声说:“我知道了。”
他轻轻抚过程斯归的后背和头发,像在哄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以后不再来了。”
裴叙川忽然意识到,他们流泪的方式,是很像的。
没有什么声音,压抑着情绪,唯有眼泪大颗大颗坠落,落在地面上,无可挽回地破碎。
他在程斯归这里的信用,早就已经透支殆尽。现在,就算他把心捧到程斯归面前,求着他向他索取,程斯归也不会再碰一下。
裴叙川一样觉得无望,却早就没有眼泪可以流。
他缓缓打开大衣,从紧贴心脏的内袋取出那封“遗书”,一点点展开信纸。
“你说和我结婚是快乐的。”他的声音平静而偏执,带着最后的不甘心, “我竟然相信了。”
“那时候我的确以为自己在做一个快乐的梦。”迎着光,程斯归抬起朦胧的泪眼,“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回到那个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