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挂号大厅里,我被一个人叫住了。
是秀娥。
她手里拿着一本病历,分开密集的人群,慢慢朝我走来,脸上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她的腿还没好利索, 仍旧有点跛。
“秀娥姐,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吗?”我迎上去问。她单薄的身子,看起来就不是很健康,何况以前 郭德昌也说过,她总是生病。
秀娥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病历在我眼前晃了晃,无力地道:“今天上午从公安局回去后,就 开始拉黑色的大便——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医生说是胃出血——以前都是德昌背我来的,我也不知道医院 的规矩。”说着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捂在眼睛上,无声地哭泣起来。那条手绢已经湿漉漉了, 看来她已经掉了很多眼泪。
我也叹了一口气:“你挂号了没有?”
她摇摇头,为难地看着挂号处汹涌的人头。因为人多,那里的队伍已经变形,靠近窗口的地方挤成一锅 粥。秀娥大约已经很多年没有单独出过门,面对这样的阵势,怪不得她到现在还没有挂上号。我接过她手里 的病历,努力挤进人群给她挂了号。
“奇怪,这个小医院怎么生意这么好?”
“不知道,以前德昌带我来的时候,这里很冷清的。”
我看她一眼,带着她到门诊处。那里也排了长长一溜人,我将她的病历和挂号单交给护士,陪着她在走 道里的长椅上坐下。
“其实德昌出事,已经有过预兆了。”她沉默了一阵,忽然冒出一句话。
“哦?”
“今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牙龈出了很多血,连下巴上都沾满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情——牙龈出血,是要死亲人的。”她幽幽地说,又哭了起来。
“你不是说那不是郭德昌吗?”
听我这样说,她立即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德昌,为什么会长得和他 一模一样?我……”她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她心里很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终于等到医生叫秀娥的名字,她对我点点头,便进去了,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个 装着她粪便的小玻璃瓶子。
我坐在走道里等她的时候,给江阔天打了个电话,问他有什么新的线索没有。
“有。”江阔天说。
我等了一阵,可是他一直在沉默,这让我有点恼火:“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他终于说话了,“最后两双脚印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哦?”
“男的是你,女的,”他停顿一下,“是秀娥。”
秀娥?
我惊讶不已,旋即又释然:“也许是她去探望郭德昌的时候留下的?”
那边的声音仿佛有点抑郁:“不是,根据现场分析,秀娥的脚印,应该是在凌晨一到两点之间留下的, 但是她的口供却说,她当夜10点多钟就已经睡了。”
我的心骤然沉重起来:“没有弄错?”
“没有。”
我看看走道尽头的诊室,那里站满了等待看病的人,病恹恹的秀娥,正在里面接受医生的检查。
难道这样一个秀娥,竟然会和郭德昌的死有关?
“还有其他情况吗?”我问。
“没有了。哦,对了,那把匕首的主人已经找出来了,是个惯偷,我们的人已经去找他了。”他说,“ 沈浩没事吧?”
“没事。”我挂了电话。
我将身子往后一靠,顾不得墙壁多么肮脏。
我多么希望,秀娥和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或者说任何迹象,可以把秀 娥与郭德昌的死联系起来。如果要给她下一个定义,那么最好的词应该是——卑怯。是的,秀娥就是这么一 个人,她的眼光总是怯生生的。
“东方。”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声音,秀娥不安地站在我眼前,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我仔细地看着她,她 的表情也怯生生的,现在被我这样一看,更加增添了惶恐和不安——这是不是她心虚的表现?但是她平常也 是这样一副表情,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东方,”她紧张地看看我,我的审视被她察觉了,她眼光闪动,慌乱地道,“医生要我去化验,如果 你没空,不用陪我了。”
我赶紧收起目光,仍旧陪着她做完了化验。
化验的结果,她的腹部大量出血,必须住院治疗,并且要输血。我没想到她病得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