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用不着对你说这些话。”齐世瑶摇头,“大不了让你回厨房,我再换个侍女,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只是谷主昨晚告诉我,让我尽快学会奇谷小姐的礼仪。而宽容便是其中一条。”
夏荷茫然地点点头,默不作声。
“所以——,”齐世瑶端起盛着热水的脸盆,推到夏荷面前,“这盆热水便当作我赔礼之物,一笔勾销昨天的不快,可好?”
“不。这水……小姐您……。”夏荷慌忙摆手。
齐世瑶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夏荷姐,你就别客气了。”她把水盆交到夏荷手中。
夏荷忙不迭地缩手,讪笑道,“小姐您说笑了。奴婢哪敢恨您怨您。”她似乎忘记了昨夜剑拔弩张的对峙。
“怎么?夏荷姐,你就不想划去我俩之间的矛盾?”齐世瑶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森冷。
热气顺着盆沿一圈圈盘旋而上,夏荷额角被熏出几滴汗水。她强笑道,“小姐,昨晚是我太不懂事。您走之后我便一直在反省自己。今个儿刚想向您赔不是,没想到您却宽宏大量地先行提了出来,这着实让我自愧不足。至于您说的赔礼之物,却是……”
齐世瑶收回双手拢在胸前,森然道,“夏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噗通”一声,夏荷跪坐地上慌乱解释,“奴婢知错。奴婢刚才存了坏心思,盛的刚烧沸的水想让小姐吃点苦头。是奴婢不懂事。奴婢这就端去兑成温水。”
她刚想起身,齐世瑶断喝道,“谁让你起来了?”
夏荷脸色惨白,她话语中已带上哭腔,“小姐,您责罚我吧。只是这水太烫,会烫坏脸皮,奴婢的确不能用。”
“那你怎么就没想过我能不能用呢?当真以为我脸皮会比你厚?”
“不,不。奴婢不敢这么想。奴婢脸皮……。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宽宏大量饶过奴婢。”夏荷头杵在地上不敢擅动。
齐世瑶把水盆放在地面,用脚推至夏荷身前。她蹲下身,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然把你脸蛋弄花了就不好了。快让我看看。”
夏荷刚一抬头,齐世瑶左手一推木盆,右手抓住夏荷脑袋往下一压。夏荷那张圆脸立时落入水中。她口鼻完全浸在水中发不出声音,双手拼命拍打地面,像是讨饶,又像反抗,脑袋亦是不停用力向上顶撞,想要挣脱齐世瑶手心。
水花四溅,她自己和齐世瑶都被溅了一身水。
十几次心跳后,齐世瑶松开右手。夏荷急忙跳起来,她不顾春光外泄,脱下衣服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热水。她脸色呈现不自然的绯红,好几处地方泛着血色,之前洁白的凝脂之色消失无踪。
齐世瑶冷冷哼了一声。
夏荷如遭雷击,她浑身打颤,双手僵住,嘴里丝丝地抽着冷气,“多谢小姐饶命。”
齐世瑶漫不经心地审视那张被她破坏的容颜。原本清秀的容貌已成一团狼藉。黑白分明的双眼布满血丝,睫毛粘在眼角;鼻翼通红,好似熟透的桃子;上嘴皮裂开几道口子,渗出滴滴鲜血;下嘴皮布满牙印,口角开裂,同样有血滴流出,趟过下巴,滴落地面。“看样子,你脸皮也没想象中厚嘛。”她兴味索然地说,“不过这么一下子,就弄成这幅模样。”
“奴婢知错,多谢……小姐手下留情。”夏荷嘴角颤抖,慢慢说道。
齐世瑶坐回床沿,打了个哈欠,“既然你已接受我的赔礼之物,那想来我们之间那些微不足道的矛盾,夏荷姐你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继续追究了吧?”
夏荷惊恐地盯着那盆水,嘴唇翕动,却是没能吐出半字。
敲门声响起。“大小姐,您在里面吗?下人常福求见。”门外传来声音。
“世瑶刚起床,还在梳洗呢。”齐世瑶慵懒道,“常福叔您有何事?”
“三老爷支我来传话,让您早饭后去见他一面。”常福乐呵呵笑着说。
“世瑶独自去吗?”齐世瑶诧异问道,“常福叔您可知道所为何事?”
“还有大少爷。”常福说,“三老爷没说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敢胡乱猜测。您这雅蕊园离得近,我便先来通知您了。”
“多谢常福叔了,我梳洗完毕,便去书房见三叔。”
“那常福就不多打扰了。还望小姐尽快,三老爷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常福道。随后听得脚步声远去,想来是他离去了。
齐世瑶漠然地瞥了瞥一旁发怔的夏荷,抓起盆底的毛巾,也不嫌水中漂有血丝,拧干后在脸上仔细擦了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就朝书房走去。
被她那挂着淡淡微笑的脸庞遮掩住的深心里,齐世瑶开心得无以言表。平素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夏荷,今日却被自己好生教训了一番。在她往后担当侍女的日子内,自己这名字当会成为陪伴她一生的梦魇。她几乎想要放声大笑。其他侍女对她言听计从又能如何?遇上自己,还不是只能乖乖吃瘪,晾她也不敢窜恿她们对自己不敬。何况就算给她一万个胆子,让她联合她们一起反对自己,又能如何?她思忖。兔子数量再多也还是兔子,对上老虎,只得乖乖逃命!
她推开书房门,三老爷已坐在椅子上等着她。
齐世瑶想要请安,却被三老爷止住,她四下扫视,却没见到其余人。她奇道,“大少爷呢?他还没来吗?”
“大少爷?”三老爷笑着纠正她话中语病,“你该叫他堂哥,记得吗?”
齐世瑶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是。多谢三老——三叔父提醒。”
三老爷满意地笑了。“他还没来。这也正好。我有些事要私下与你商量。”
“三叔父请说。可是有何事情需要世瑶去完成?”
“正是如此。一件关系到奇谷兴盛衰亡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