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珀利温不等他回应已经起身走开。赫路弥斯看到他摇摇摆摆走到树下,没多久就传来撒尿的声音。
他好粗鲁,可是比起那些伪善的家伙,这样的粗鲁反倒令人安心。
赫路弥斯替夏路尔脱掉皮甲,安顿他在离火堆稍远些的树下睡觉。这回他没有特意避开珀利温,连胆小的罗米也对少年烧伤的脸庞习以为常。
第二天清晨,夏路尔把沉睡中的赫路弥斯摇醒。
“怎么了?”
赫路弥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又迷迷糊糊地把他搂住,想再多睡片刻。夏路尔挣脱他的怀抱,再次叫醒他。赫路弥斯坐起来,看到夏路尔面对着树林外的道路侧耳倾听。没过多久,赫路弥斯也听到了——很多人马行进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纷至沓来,绝不止十几二十个。赫路弥斯越听越心惊,仿佛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正在靠近。他不由自主地去找自己的武器和装备,虽然那只是伪装,可穿戴在身上多少有些安全感。铁器摩擦的声音惊动了珀利温,佣兵从瞌睡中惊醒,立刻也去摸自己的剑。
“什么事?”
珀利温问。
“有很多人朝这里来,好像有几千人。”
“强盗也不可能这么多,真有几千人只能是军队了。”
他说得没错,可眼下兰斯洛唯一的危机是预言将在几个月后降临的末日灾厄,除此之外没听说哪个地方的领主蠢蠢欲动起来造反,更不可能有军队行军赶路。
珀利温把伙计罗米叫起来,让他准备好车马,自己则穿戴整齐去河边牵马。
赫路弥斯担心是古都神殿派来的骑士团,那其中必定会有乌有者指路。他把夏路尔藏在身后,思索着是否应该趁他们还没到跟前先跑远一点躲开。到了这时,夏路尔却反而安慰他不必担心。
队伍渐渐在清晨的薄雾中现出真容,当先而来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银甲骑士,甲胄外套着镶银边的蓝色罩衫,胸前则同样以银线刺绣着藤蔓和宝冠纹章。
“是国王的军队。”
赫路弥斯认出徽章的样式,却无法解释为什么王国军会出现在这里。
大约百来个骑士过后,一名同样身穿银甲,胸铠上镶嵌着蓝宝石的男子和同行骑士映入赫路弥斯与珀利温眼中。显而易见,他是这支队伍的领袖,可能是一方领主或者授勋的骑士团长。在他之后又是数不清的骑兵和身穿软皮甲、背负长弓的箭手。
赫路弥斯拉着夏路尔躲在长草中,悄悄观望这支人数庞大、威武整齐的队伍。确认其中没有神殿骑士和乌有者后,他悬着的心才落地。
队伍渐渐远去,罗米在草丛里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骑士大人呢,他们来的方向也不是王都啊。”
“难道哪里在打仗吗?”
珀利温自言自语。
赫路弥斯说:“说不定他们也在找聆王。”
“聆王只是个孩子,古都神殿找了两年多,悬赏一千金王也没找到。现在还得国王亲自派人追捕,可真让人刮目相看。”
珀利温钻出草丛,抖了抖身上的泥土。
罗米也学他的样子钻出来,忽然问:“聆王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不愿意跟着神殿骑士回幽地?能成为女神的使者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天底下除了国王再没有人比他更受敬仰了。要是他听懂了遗言,救了这个世界,恐怕连国王陛下也得感谢嘉奖他。”
“你不觉得女神很可怕吗?罗米。”
“女神明明是个美人,尤其是海神女,我跟着戴曼老爷坐船去东洲时见过海上的神像,凡人哪有这样的美貌。”
“美丽女神的脚下到处是枯骨和鲜血哦。”
珀利温说,“宗教就是神圣法袍下的血腥史,不然幽地怎么会有罪民渊薮,到底人们犯了什么罪才会被推进无底深渊。”
赫路弥斯的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摘下夏路尔面具时目睹的面容——是啊,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才遭受这样的折磨。
“不过,有人不愿意去神殿当聆王,就一定有人求之不得。听说已经有长相相似的人声称自己是聆王,让兄弟领着去要赏金,被识破后当场以亵渎欺神的罪名被砍了脑袋。”
罗米好奇地问:“他们怎么分辨谁是真正的聆王?”
“我怎么知道。”
珀利温说,“依我看,我们最好快点赶路,千万不要被卷入这场纷争,末日来临前的争端才是最大的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