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国第二任哈里发的儿子,杜杜木拉曾经无比接近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可惜阿里的刺杀让他彻底失去了那个可能,甚至一度性命垂危、朝不保夕。
堂叔穆阿维叶率兵剿灭阿里叛军顺势坐上哈里发宝座,虽然对他这个堂侄信任、倚重,可再是如何也不过是臣子而已。将来哈里发去世,继任者也会是堂弟叶齐德。
但现在听谢赫之言,叶齐德顶风冒雪消失在旷野之中,如此恶劣之天气、艰难之路途,安全回到大马士革的几率有几分?
万一叶齐德死在途中未能返回大马士革,王储的位置岂不是空了出来?
要知道堂叔穆阿维叶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叶齐德死掉,他杜杜木拉便重回帝国继承人序列之中!
倘若再能于这泰伯里斯坦大破唐军,功勋卓着、声威赫赫,父亲留下来的那些个旧臣在大马士革鼓噪宣扬一番,穆阿维叶将自己顺势立为王储的可能不是没有啊……
只要想一想那等情况,杜杜木拉便忍不住浑身战栗。
重重一拍大腿,对谢赫道:“你也别闲着,将你麾下部队约束起来都拉到城墙上去,不指望你出城野战,但总得参与守城吧?咱们等着唐军来攻,待其久攻不下、士气受挫,我亲自率领骑兵出城将其一举击溃!”
谢赫吓了一跳,忙劝阻道:“得城主庇护,我自当率领部下拼死守城,但万万不可出城野战啊!”
守城能不能守得住尚且存疑,你还要出城野战?
唐军野战无敌啊!
杜杜木拉心里充满对王储之位的野望,哪里听得进去劝?
“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唐军固然强横,但奔袭万里人困马乏已经强弩之末,现在全凭着一口气,只要这口气泄了,与草原上的羊群也无甚分别,我当一鼓而定!”
谢赫摇头苦笑,心里发毛。
眼见杜杜木拉是劝不住了,那自己就不能捆死在这泰伯里斯坦城,而是应当早作打算,万一城破也能有逃生之机会。
“我麾下兵卒一路逃亡,不仅精疲力竭且士气低迷,暂且守卫西城门吧,一边休整一边参与防御。否则若是防守东门或北门遭遇唐军猛攻,顶不住可就麻烦了。”
“这样也好,我可以集中精锐防御。”
杜杜木拉对谢赫带来的残兵败将本就没有过多指望,使其防御压力小得多的西门倒也正好,免得非但帮不上自己的忙还要添麻烦。
……
唐军抵达泰伯里斯坦城东二十里扎营,面临活水、北倚山峰,进可攻、退可守。
中军帐内,一道道前方战报传回,薛仁贵居中而坐与将校们一同商议破城之策。
一张泰伯里斯坦城的舆图放在桌上,诸人围观。
王孝杰看着舆图上清清楚楚将整座城池具现出来,城墙高度、厚度、城门几何,甚至城内不少水井的位置都予以标记,不禁叹为观止。
“该不会天底下稍具规模的城池舆图全都有吧?兵部简直无所不能!”
他知道薛仁贵平素都就近带着一个装满舆图的大箱子,但舆图乃防范最为严格的军事机密,未有将军之允许任何人不得觊觎。
薛仁贵好整以暇:“自太尉当年入主兵部便开始‘测绘天下’之任务,为了天下各处之舆图、地形、人文等等,或是渗透、或是收买,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所花费之人力、物力、财力不计其数,与‘铸造局’一样并称大唐衙门最大的两个‘吞金兽’。若非太尉聚财之术天下无双给兵部开辟了诸多财路,任谁也消耗不起。”
喝了口茶水,见诸人都兴致勃勃的探听这些平常时候难以接触的秘辛,遂续道:“崔尚书继任之后萧规曹随,投入丝毫不减,此番自木鹿城出发之前有朝廷邸报随着辎重送来,言及朝中官职调动,崔尚书已经赶赴辽东担任辽东都护府大都护,封疆一方。”
“还以为崔尚书能进入三省担任长官呢,却原来外放了啊。”
“虽然未进三省,但辽东都护府大都护这个官也不小了,做满一任,回京之后再入三省便名正言顺。”
“我倒是不关心这个,只关心是谁继任兵部尚书?”
“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现在执行的战略该不会有所变动吧?”
“会不会对咱们叙功有所影响?”
帐内讨论声此起彼伏,闹闹哄哄。
顶头上司的官职发生变动,这些将校岂能不在意呢?
万一是一个文官继任,大家的利益都有可能受损。
薛仁贵抬手挥了挥,待帐内安静下来,这才笑着道:“大家放心,继任者乃是此前兵部左侍郎刘仁轨……嗯,大家或许并不熟悉,因为他此前一直效力于水师,但其出身乃太尉之家将,这些年积攒功勋才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