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早早迎上来又眼见买卖上门的船夫,脸上笑容更盛三分,一路点头哈腰,殷勤礼让各位客人登船。
楚元宵一脚已经踩上了船头,却状似隨意笑问了一句,“敢问船家,那边那位老先生为何要价那般高?不怕没生意做吗?”
那个盯著四人登船的年轻船夫闻言,眼角微不可察抽了抽,但还是笑了笑,道:“那老头收钱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乃是此地做渡船过河生意的最早第一人,到如今已经很多年了。”
楚元宵此时不著痕跡停了脚步,並未直接登船,而是依旧一只脚踩在船上,一只脚还踩著船边河岸,侧头静静看著那个年轻船夫,並未说话。
跟在他身后的余人则適时又跟了一句,“做生意最久,所以要价就最高?道理是有一些的,但也不太多吧?”
那个年轻船夫笑了笑,大概是希望儘快將买卖做成,好有铜板进帐入兜,所以面色似乎是有些急切,但客人既然问话了,他也不能不回答。
“最早前的时候,此地只有他一人做这趟买卖,客人要过河没得选,所以乘船渡河的价格也就一直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但是后来慢慢人一多起来,就成了船多客少,大家挣钱就都不容易了。”
那船夫大概是有些赧然,所以脸色也跟著微微有些不自然,“我们这些人,都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的,总不能眼睁睁看著这买卖做不下去,所以就只能靠著薄利多销四个字来拉客人。”
“只是那老头却是个犟脾气,觉得一个人五文钱就立刻送过河这种事不划算,所以他就一直也不愿意改价格,更不愿意跟我们这些『抢了』他买卖的人混在一处,自然也就成了如今这样。”
说罢,年轻船夫笑著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无可奈何。
楚元宵闻言,定定看著那个年轻船夫,缓缓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年轻船夫嗨了一声,还回头看了眼身后几个也在看著此处的同行,这才又笑道:“此事真假,附近的这些船户大家都知道,转头就能被戳破的谎话,我又何必说出来骗各位客官不是?”
站在船边的少年人不著痕跡將那只已经踩在船上的脚收了回来,重新双脚站在了岸边。
那年轻船夫一见这煮熟的鸭子又有要飞走的架势,一时间有些惶急,拱著双手急切道:“客人这是作甚?我说的可是真话,绝无骗人的意思,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说著话,大概是为了取信於人,他还指了指身后一眾同行。
楚元宵笑了笑,眯著眼表情玩味道:“可我怎么听说,附近这段河面最近好像不太平?”
那年轻船夫,连带著他身后的一眾同行,闻言个个脸色一变,上了年纪能稍微镇定一些的,那个复杂表情便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復了平常,但也有些不够胆大的,摆不平脸上表情,就只能假装看向別处,尽力隱藏面色。
楚元宵四人在这一刻將眾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几乎是一览无余,各自心中一凛。
余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楚元宵,也有些好奇,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个“听说”。
楚元宵侧头给余人递了个眼色,青衣小廝立刻会意,忍住了没有多问。
楚元宵看著那个年轻船夫笑道:“看了我先前的耳闻,的確不是道听途说了,船家先前说的那些,可是不太实在啊。”
那年轻船夫有些尷尬,挠了挠后脑勺,满脸窘迫道:“客人明鑑,先前此处河道確实有过一段时间不太平,有时是个別客人落水,有时候是直接沉船,一船人一起落水,连船夫也逃不过…”
说著,那船夫又赶忙解释道:“但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已然许久没有发生过了,我们都可以拿性命担保,绝不会有事!”
年轻船夫身后,他那五六个同行也跟著一起点头,眼神篤定。
楚元宵笑了笑,毫不犹豫转身,重新往那老船夫那边走去,另外三人则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
那几个聚在一起的船夫之间,此刻见上门的买卖又飞了,脸色都不好看,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怪罪同行,骂他们一个个没出息,连自己一张麵皮都管不住,还做什么买卖?回家抱著婆娘別出门算了!
少年四人走出一段路程,离著两边船夫都不远不近的距离,余人悄悄凑到楚元宵身边,轻声道:“公子,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见过旁人?”
楚元宵脚步不停,闻言只是笑了笑,又侧头瞥了眼一脸好奇的余人,只说了两个字,“猜的。”
那个老船夫眼见四人去而復返,脸上也並没有什么得意或是鄙夷之类的神色,依旧笑容满面迎出了船上乌蓬,笑道:“各位客人可以登船了?”
楚元宵笑著点了点头,朝那老船夫抱拳一礼,笑道:“有劳船家了。”
老船夫隨意摆了摆手,坦然收下少年人的礼数,笑道:“你掏钱,我渡人,谈不上有劳不有劳,赚个酒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