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寒风吹落梧桐树上最后一片叶子时,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满世界的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太阳一出来,挂在树枝上的厚雪消融成了锋利的冰凌。
这天放学后,荣强一个人踏着厚厚的积雪回家,他穿着棉衣棉鞋,头上戴着火车头棉帽。
双脚踩在十几厘米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喜欢听这声音。
走过二队钱疯子的门口,要上一个四五米高的陡坡,坡上的积雪没有清扫已经被踩实了,走在上面非常滑。
他找了根木棍当拐杖,猫着腰小心翼翼往上走,走到半坡的时候,上面有人嬉笑着扔下雪球来。
抬头一看是林红赵俊这几个人。
“上来呀,野崽子。。。”
“上来呀,野崽子。。。”
“上来呀,野崽子。。。”
林红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被刀子刺穿大腿的事情。
一个雪球打在荣强脸上迷糊了眼睛,他一个趔趄坐在地上就滑滚了下去。
他从地上起来还没有站稳,钱疯子不知道从那里抓了条蛇,向他走来,吓得他赶紧向另外一个方向跑。
绕了很大一圈路,他才回到家,里面的秋衣都被汗浸湿了。
他以为林红赵俊又要欺负自己了,每当在路上碰到他们撒腿就跑。
天晴的时候,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人们喜欢蹲在墙根晒太阳。
太阳晒在脸上晒在身上非常舒服,荣强也去晒太阳。
同一个墙根下,林红那伙人蹲在一起,闷蛋和傻建国蹲在一起。
荣强不想一个人孤单地蹲在墙根,他挤到闷蛋和傻建国中间蹲下,掏出几块奶糖给他们吃,闷蛋和傻建国扒开糖纸就吃。
林红说:“闷蛋,建国,快吐了,那不是糖,是老鼠药,吃了一会就死了。”
闷蛋傻建国噗噗就吐出了奶糖。
看闷蛋傻建国被自己挑唆成功,林红哈哈地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
荣强揉了揉冻红的鼻子,没有说话。
“闷蛋,建国,他给你们老鼠药吃,你们还不捶他?捶他呀!哈哈哈。。。”
荣强正准备骂,闷蛋和傻建国的拳头就打在他脑袋上,闷蛋傻建国俩个人个子比他高,拳头又重,荣强也不跟两个弱智计较,挣脱了赶紧就跑,身后跟着飞来林红他们扔过来的泥块。
他一个人跑呀跑,跑到没有人烟的一片麦田里。
秋天的时候,田里长着高高的玉米、高粱,视野非常有限,常常只能看几米远。
收获时节,人声鼎沸,喜悦的村民纵横其间高声说话,声响也仅仅能传扬十几米远。
现在,一眼望去万物凋敝,一片荒芜,一片苍凉。
因为荒芜没有遮挡,目之所见,可以看得很远。
原来荒芜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现在,满耳听来四下寂寥,一派冷静,一派默然。
因为冷静没有喧嚷,耳之所闻,可以听得很远。
原来冷静可以听得很远,很远。
冰雪覆盖着沉睡的麦田,冰雪冰冷着不死的麦苗。
不动声色的麦苗不惧寒冷不怕马踏人踩不怕野火焚烧。
他解开裤腰带,撒了一泡尿,向那倔强不屈的麦苗致敬。
学校放了寒假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进入了最冷的三九四九。
这样的日子里,他常常出去与闷蛋、傻建国在村里田间打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