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阴间使者的催命符,一声一声摇着阴森森的鬼铃:时间到了!快上路!快快上路!快快快上路!
夏棉强撑着,神色未变,眼睫和拿笔的手却在无可抑制地细细轻颤。
他不敢扔、不想接也不敢挂断。
俞骁的命就捏掐在对方手里,他生怕自己些微的挣扎反抗,说要守护许许多多个他的那个人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强忍着恐惧尖叫和向谈云烨哭着呼救的欲望,垂下的一只手掌心被他抠得鲜血淋漓,装作没听到那声音,一直等到那震动自己停下。
“画完了”,夏棉抬手装作擦汗似的拂去眼角脸颊上的潮湿,抿起两个酒窝,打趣道:“大师来看看徒弟的拙作吧,估计画不出您半分神韵风采哈哈哈。”
谈云烨笑着走过去,站到他身后,弯腰越过他的肩膀,以一种亲昵的姿势去看那副画。
惊讶地挑了挑眉。
画里的谈云烨姿势、表情、穿着统统都不对,那是他那天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的样子,一身华丽又低调的燕尾服,笑得春风得意神采奕奕,但不同的是,身边挺立着一棵柏树,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光影浮弋。
夏棉的笔触并不多专业,但刻画得生动传神,一看,便知这是矜贵优雅的谈云烨,云一样光一样柏一样的谦谦君子,谈云烨。
这是夏棉眼里的谈云烨。
一想到这,他像是再也无法克制一般,从背后紧紧拥住了夏棉,厮磨亲昵地亲吻他柔顺的发顶,“画得很好,是我会珍藏一辈子的最珍贵的一幅画。”
夏棉没有动作,没有推开他。
“你还是不喜欢依兰花吗?”他轻声问道。
“嗯。”
倾心于钟情于这既有花的味道又有果的调性的香气,
喜欢到他亲手种了一片花果林,
喜欢到闻到就浑身滚烫沸腾,
喜欢到认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俗气兽性未褪的Alpha,
喜欢到曾经为占有这香气纠缠这香气在淤泥里斯文尽褪野蛮斗殴,
喜欢到褪去克制Alpha天性里的狠戾与不耐,将等待与陪伴变成了一种温柔隽永的姿态。
夏棉的眼睫和唇角颤抖的如雨中蝶翼,可是,他只能偿还这么零星丁点的了,也只能偿还到这里了。
可是,为什么他想给墨墨的东西一样都给不了呢?
你能不能替我疼疼他爱爱他宝贝宝贝他呀。
他因为我已经那么那么可怜了,他是那么那么柔弱的一朵小雪花呀。
只想把他想要的喜欢的全都拿过来捧着送给他,可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
一样,都做不到。
喉间像是被荆棘反复穿刺,嘴里都是铁锈味的血腥气。
你知不知道他把你送的那些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发了黄的纸、一张张明信片、一张张工资单和一双米色的旧手套偷偷珍藏了多长时间呀。
他只是个Beta,畸形、廉价、晦气,是个连自己的信息素都闻不出来尝不出来的Beta,这万种千般的垂怜他偿还不起,也根本不配。
良久,夏棉咽下喉间的血腥气,温声道:“我们收起来回去吧,我给你烤桂花梅子挞,新学的技能,给你显摆显摆。”
谈云烨把他的耳朵尖咬得湿漉漉得泛了红,简直想一口把这块软乎乎糯叽叽的小甜饼吞吃入腹,渣都不剩。
糖浆熬制梅子,融化黄油、筛面粉、加入桂花酱和梅子酱、冷藏、烤制、再冷藏、最后一点点摆好糖渍的梅子……夏棉做得有条不紊,耐心恬静到了极点,两个桂花梅子挞从阳光炙烈一直制作到了火烧云同样极为绚烂的日暮时分。
谈云烨将那幅画裱起来放在会客厅那幅他亲手画的棉花田的油画旁边,然后就那么一直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夏棉身后看着他。
烘焙时的甜香简直就像是夏棉刚刚从热气蒸腾的温泉里沐浴而出,他看着那一截雪白纤细的后颈,尽管不知为何贴着阻隔贴,他也意乱情迷心神荡漾得神志不清。
怎么会有这么甜,这么干净,这么好吃诱人的男孩子呢。
夏棉一颗一颗地摆放糖渍梅子,橙红色的挞,金蜜色的梅子铺了点缀了一层,晶莹剔透,精致漂亮,像太阳像橙子像汉密尔顿夫人。
尝起来,一定像夏棉。
浓香馥郁,酸酸甜甜,缠缠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