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扁舟上,三杯浊酒中。
程衍举杯自饮,对影三人。那番僧帮不到他,劝他去普安寺歇息,也被他回绝。莫说二人素不相识,便是南邑故交,他此时亦难以相信。
“程当家。”
声音嘶哑怪异,仿佛布匹撕裂一般。
“冯……员外。”程衍看着身后艨艟大小的游艇,一脸意外。
他已觉无望,可冯训却又来寻他。
“上来说。”
海面上一副空舟随波逐流,挤靠在防波堤外侧。冯训、程衍二人则乘游艇往凌州外夜航。
“程当家有何事托付?”
“欲得仇人首级。岐人,郭秉义。”
“西岐郭克宜?”冯训见程衍点头,“他是岐国下卿,三五年也未见得能成事。”
“此事若成,俺们一笔购销。”
冯训闻言亦有些犹豫。
在蒲甘遇险后,他以万贯赎命。程衍恰缺钱,便允他活命。而在收取五千贯后,他便将冯训放还,今日冯训得知程衍来凌州,初以为他是来讨后账。
此时夜会,他亦存永除后患的心思,但他僚属尚未查清程衍此来人马几何,各在何处。
偏那番僧又与程衍自纸鸢坊谈至巷口,而冯训亦不知那番僧底细,只晓得借居在普安寺。此时程衍说一笔勾销,那自然不单单指五千贯后账,亦算上蒲甘之事。
冯训所犹豫处,乃是程衍的话究竟几分可信。
冯训在防备程衍使诈,程衍却不耐冯训长考。
“俺愿先付一千贯,事成再酬一千贯。”程衍皱眉说道。
他在蒲甘肯让冯训赎命,除了急用钱外,关窍便在其余周人并不晓冯训身份,只当他是岐国出奔之臣。
而冯训真在周国的钱庄取出五千贯后,他便不为己甚,将其放还。剩余五千贯,他本也未打算追讨,这正是他家学渊源,这般行事,冯训不至于狗急跳墙,他和部下才能安享横财。
他去都中南邑缴差,官长倒没为难他,但既然匡明已死,而陶登眼见独木难支,他的功劳便就有限,未得升迁,只有钱粮赏赐。这原已在他料中,他勒索冯训,正是为此准备。
依照周国律法,家人有为官私奴婢者,立功迁转之人,可抵功赎还。他肯率人去真腊行险,也是为了立功,赎回母亲与妹妹。
可匡明一死,他便知功劳不足。而冯训既可出钱,他便得以钱赎还家人。
三千贯之数,绰绰有余。除了母亲和妹妹,他还打算重新赎回家宅,这总须千余贯,而母亲和妹妹常年受苦,他不能不雇佣奴婢照料,还要为妹妹备好嫁妆。
他思虑周到,计虑长远,甚至还去南城把欠铁匠的钱也还清。
可教坊所却讲她母亲重病,拖欠公中数百贯药钱,而她妹妹则在排舞时出了岔子,意外自刎而死。
程衍如何肯干休?但他也无能处置教坊所,只一面与教坊使心腹干办交道,一面内史府上疏陈情。好
在教坊所亦头痛此事,教坊使差来心腹安抚他,道是只要他不混闹,他母亲的药钱可以免去九成,赎还之费也可以按照最低的一档来——只需200文。
程衍最终花费一百贯赎还母亲,也得知妹妹身死情由。年前岐国驻南邑往来使郭盛,致信教坊所聘剑舞班演出,席间宾客郭秉义酒后失德,欺侮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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