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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2章 惊雷(第2页)

“刺啦——刺啦——”

声音更清晰,更用力。

紧接着,窗户插销被外面什么东西灵巧而急躁地拨弄着,发出“咔哒、咔哒”的金属摩擦声。几秒后,“咔哒”一声轻响,插销弹开!

窗户被猛地推开一掌宽的缝隙,带着浓重夜露寒气和松针清香的冷风灌入。一个敏捷的身影带着风,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利落地翻了进来,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显然没控制好力道。

是黄莺!

她浑身湿漉漉的,乌黑的长发不再束成马尾,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发梢滴着水珠。身上只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工字背心,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而充满力量感的胸型轮廓和紧致的腰腹线条。下身是一条同样湿透、颜色深得发黑的迷彩裤,裤腿高高卷到膝盖,露出沾满泥泞、线条结实的小腿和脚上的军用胶靴。她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几缕湿发粘在额角,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焦躁。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油布裹着的长条物件,正是白天那根舞台斜撑的镀铬钢管!钢管在黑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幽光。

她像一头闯入陷阱的困兽,警惕而迅速地扫视过熟睡的众人,目光最终带着灼热的温度,死死锁定了张煜的床铺!一股混合着夜露寒气、湿透棉布的微腥、泥土的腥气、汗水蒸腾出的野性荷尔蒙气息,以及压抑不住的怒火,瞬间在宿舍弥漫开来,粗暴地冲散了原本的汗味和樟脑丸气息。

她不再犹豫,猫着腰,湿透的军用胶靴在地面上留下深色的水印,发出轻微的“噗叽”声。她武装带束出的腰线在黑暗中绷紧如弓弦,充满爆发力的弧度。她目标明确,直扑张煜的床铺,动作迅捷而带着不顾一切的蛮横。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张煜床沿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金属凉意的手,如同黑暗中探出的铁钳,无声无息却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扣住了她湿漉漉、沾着泥污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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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身体瞬间绷紧如钢缆,另一只手闪电般摸向腰后(那里通常别着她的改锥),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了,眼中的怒火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取代。

是温阳。他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从上铺滑下,挡在黄莺和张煜的床铺之间。他只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裸露的手臂肌肉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贲张如岩石,线条冷硬。他扣着黄莺湿滑手腕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如同钢浇铁铸,眼神在黑暗中冷得像淬过冰的刀锋,无声地逼视着她,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警告。他身上散发出的,是冷硬的纪律感和一种经历过真正力量锤炼的压迫感。

黄莺猛地挣了一下,手腕在温阳铁钳般的手掌中纹丝不动,反而传来一阵被紧握的痛楚。她仰起脸,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颊边,毫不示弱地迎上温阳冰冷的目光,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眼中的火焰在极度的压迫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狂野。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无声对峙,湿冷的夜露气息与冷硬的纪律感激烈碰撞,空气紧绷得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几秒钟的死寂。温阳的目光扫过黄莺湿透的背心紧贴出的饱满轮廓,泥泞的小腿,以及她手中紧攥的钢管。他扣着黄莺手腕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反抗意志的力道,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推了半步。这个动作充满了力量的宣告和空间的驱逐。

黄莺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屈辱和不甘,那狂野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但最终,在温阳绝对的力量和意志面前,那火焰如同被冰水浇头,不甘心地、剧烈地摇曳了几下,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深不见底的挫败。她狠狠地、几乎是怨毒地剜了温阳一眼,又飞快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瞥了一眼张煜空荡荡的床铺。然后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甩开温阳的手(温阳顺势松开),动作带着受伤野兽般的狼狈和决绝,像来时一样,带着一身夜露和泥水,翻身冲出窗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水渍和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腥、汗水和野性怒火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温阳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礁石,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宿舍,确认没有惊动其他人。王亮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温阳这才无声地回到自己床上,动作轻捷如狸猫,仿佛从未离开。枕边,那枚镶嵌着齿轮的烛台底座,在黑暗中反射着一点沉默而冷硬的光泽。

窗台上,那朵蔫掉的野菊花,在夜风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最后一片花瓣无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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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煜离开学生会办公室,沿着寂静的教学楼走廊向宿舍走去。夜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灌入,带着深秋的寒意。他脑海中依旧盘旋着那幅在钢铁缝隙中怒放的野蔷薇素描,以及陈琛指尖拂过画纸时那微不可察的轻柔。

就在他转过通往宿舍区的连廊拐角时,一个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泣声,混合着浓郁的橘子糖甜香,从旁边黑黢黢的冬青树丛阴影里飘了出来。

“呜……呜……”

张煜脚步一顿。是安静。

他循声望去。安静蜷缩在冬青树丛的阴影里,背对着他。她穿着那条宽大的背带工装裤,裤腿沾满了泥点和枯叶,膝盖处磨破的洞似乎更大了。两条麻花辫散乱不堪,发梢的银铃歪斜着,不再发出声响。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巨大的机器猫帆布包,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浓郁的橘子糖甜香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气息,在夜风中飘散。

“安静?”张煜迟疑地叫了一声。

安静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兔子,慌乱地用手背抹着脸,转过头来。路灯昏黄的光照亮她哭得红肿如桃的眼睛和满是泪痕的小脸,几缕发丝粘在湿漉漉的颊边。她看到张煜,嘴巴一扁,委屈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班长……”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声音破碎,“我的八音盒……最后一块音板……在旧货市场……被人偷了!呜呜……就是夹在《机械手册》里那块……我爸留给我的……”她一边哭诉,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巨大的帆布包里掏出那本厚重的1978版《机械设计手册》,哗啦啦地翻着,里面果然空了一块,只留下一个清晰的方形印痕。“……我就去追卖糖葫芦的……书放摊子上……回来就没了……”她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橘子糖的甜腻与泪水的咸涩交织成一片令人心碎的委屈。

张煜看着她哭花的脸和空荡荡的书页,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物品保管不当,损失自负。校规第九条。”

是陈琛。她不知何时去而复返,静静地站在连廊的阴影里,蓝布工装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安静哭花的脸、散乱的辫子、沾满泥污的工装裤和那本翻开的、缺失了音板的旧书。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安静紧抱着帆布包、指节发白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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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随身携带的旧帆布工具包里拿出一小瓶碘伏和一包棉签,递给张煜。“膝盖伤口有感染迹象。消毒处理。”她的目光落在安静工装裤膝盖处磨破的洞和周围红肿发炎的皮肤上,语气依旧是公式化的、近乎冷漠的“人道关怀”,然后不再看他们,迈开脚步,径直沿着连廊,向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白球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规律而孤清的沙沙声。那缕清冷的白玉兰香,在夜风里渐渐飘散,留下一道微凉的轨迹。

张煜手里捏着冰冷的碘伏瓶和棉签,看着陈琛远去的、在路灯下拉得长长的、孤直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蜷缩在阴影里、哭得浑身颤抖、散发着橘子糖香气的安静。夜风吹过,带来松江的寒意和更深的茫然。他蹲下身,将碘伏和棉签放在安静身边。

“别哭了,”他声音有些干涩,“先处理伤口。”

安静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张煜,又看看地上的药,再看着陈琛消失的方向,巨大的委屈和某种被抛弃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扑过来,不是去拿药,而是紧紧抱住了张煜的胳膊,将满是泪水的脸埋进他的衣袖,放声大哭起来,橘子糖的甜香、泪水的咸涩和泥土的气息瞬间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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