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便欲造反,但见此时部兵不满百人,如何反得?为此疑惧不安,犹豫不定。
便在此时,忽闻亲军来报:今有殿下在镇州时旧部霍彦威,引领所部五千镇州军前来。说是城防尽被夷毁,镇兵半数亦为天子裁撤,无处可去,只得来投殿下听命,见在城外。
李嗣源大喜,急命将五千军放入城来,于是稍稍恢复兵力,心中大安。
当下与众将商议,便欲引军返回成德藩镇,等待皇帝下诏降罪。部将霍彦威、安重诲尽皆反对,建议不如返回朝廷,向皇帝当面自辩。
李嗣源认为众将所谏有理,遂率军南归,并于途中数次上表申诉,向庄宗表明心迹。但信使皆被元行钦阻遏,或杀或放,奏疏却一封也未能上达天子。
当时庄宗李存勖虽疑李嗣源可能造反,但未必不能讲和。因李嗣源长子李从璟正在禁军效力,便命去招抚其父李嗣源。
李从璟领旨南下,行经卫州,却又被元行钦扣留在军营,不使其去见父亲之面。
李嗣源久候天子诏旨不至,愈加疑惧不安,闻终采纳女婿石敬瑭建议,决定就近攻取汴州,先占一城之地,谋求自立。
石敬瑭智计满腹,复求岳父大人修下檄文,遣使发付齐州防御使李绍虔、泰宁节度使李绍钦、贝州刺史李绍英、北京右厢马军都指挥使安审通、平卢节度使符习等,说明天子无故猜忌功臣,诏裁镇兵,毁弃城防,欲各个击破之意,倡议拥兵自保,免为朝廷所诛。
数镇节度使及刺史得书大喜,正惧被朝廷所灭,遂皆复书,愿意拥戴李嗣源为盟主,并陆续率部前来会合。
由此李嗣源得兵十五万余,声势大振。
众位藩镇大员聚议,皆同意石敬瑭之策,拥戴李嗣源挥师南下,直趋汴梁。
庄宗闻变,令怀远指挥使白从晖率骑兵扼守河阳桥,以护卫京城;命龙骧指挥使姚彦温率八百马军为前锋,又命指挥使潘环率军护卫粮草。
又出金帛赏赐诸军,并亲率元行钦等中军,趋奔汴梁来截。
姚彦温、潘环率八百精骑兼程飞驰而进,将至汴州,正与李嗣源军相遇。乃二话不说,一齐下马投降。
庄宗行至万胜镇,闻报前锋二将投敌,知道局势已不可挽回,便下令回师,仓皇返回洛阳。行至荥泽,闻听李嗣源已经到达黎阳。
庄宗欲再派李从璟去召见李嗣源,但被元行钦劝阻,并将李从璟杀死。
这时闻得李嗣源已率大军进入汴州,唐庄宗西行至石桥,在野外置酒,对诸将道:卿等随我多年,共经患难,如今情势危急,我要单马去见李嗣源,卿等以为如何?
元行钦大哭,再拜言道:陛下岂可枉屈万乘之体,轻履危险之地!臣本小人,幸遇陛下而至将相之位。今危难之时不能报国,死亦不能脱责。
于是和众将一百多人皆解开发髻,剪发委地,发誓以死报主,君臣相望痛哭。
三日后,君臣等一众进入洛阳,检点人马,只余二千残兵,战马不足五百匹。庄宗大慌,遂命来日离京前往汜水关,会合长子李继岌所率征蜀大军,再联兵进剿李嗣源。
当夜宿于宫中,诏命从马直禁军宿卫。睡至半夜,忽闻外面喊声大起。
李存勖急唤左右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近侍忙道:奴才不知,这便前去查看。
说罢打开宫门,向外奔出。却被一支流矢飞来,贯胸而入,当继伏地身死。
庄宗大惊失色,急呼保驾不止。叫了半晌,一员大将拨打雕翎而入,却是禁卫统领王全斌,向皇帝施礼奏道: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庄宗一把捉住,急道:且休叙礼。外面是何人领头造反?
王全斌奏道:是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已领人打进宫城,焚烧兴教门,即将杀进来也。
李存勖恨道:原来便是此贼。悔不早除,至生今日之患。
王全斌急道:事急矣!陛下如今需着龙衣,随末将杀出宫去,而非悔不当初。陛下后悔之事极多,待平叛之后,慢慢细思罢。
庄宗闻听说的是,乃着便装,从壁间摘下宝剑。又召唤禁军,得十余人众,命使王全斌率领,一起拥出寝宫,来至绛霄殿外。
便在此时,忽听轰隆一声大响,宫门洞开,继而火光大盛,一队从马直精兵各执火把涌入,为首一将,正是指挥使郭从谦。
王全斌急忙喝令:众军保护天子陛下!
有五七名禁军闻命而上,被郭从谦信手数剑,皆倒伏地下,喉头冒血。
果然剑法凌厉,招数狠毒!
庄宗皇帝毕竟是马上天子,身经百战武功高强,当下知道必然无幸,只得遂将生死置之度外,迈步上前喝道:郭从谦!孤待你殊厚,使你管领亲军,今见我势衰,便敢谋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