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明非询问:「殿下还好吗?」
季随舟犹豫片刻,最终拒绝了左明非的帕子,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而后岔开话题道:「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见季随舟不肯收下自己的帕子,左明非自然而然地收回来,继续道:「只是殿下这般自苦,让人觉得心生不忍。」
季随舟缓缓抬眸,他沉默了很久,左明非始终温和耐心地注视着他,这不由得让季随舟想起在学宫时的某个午后——
作为刑部侍郎,左明非偶尔会去学宫为学子们讲解大周律法,在季随舟眼里,这些入朝官员身上总带着厚重的官场气,但左明非不同,这个享有盛名的刑部侍郎温润随和,不像是刑部的官员,倒像是礼部的。
季随舟性情寡淡,学宫的先生们每每教导他身为皇子,上要忠君爱国,下要造福百姓,可扪心自问,季随舟对这些事情着实提不起兴趣,他经常因为过于怠惰被学宫先生责罚,而左明非是唯一没有责罚过季随舟的人,旁人问起,左明非也只是笑着说:「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仅他自己知道,全大周的人都知道——那时候,还是九殿下的弈王一心想出家当道士。
可惜世事无常,当年寡淡懒散的少年成了如今这副喜怒无常的模样。
左明非对季随舟是有些内疚,因为干德帝的死确实与他脱不开关系,作为干德帝最宠爱的皇子,若是干德帝在世,季随舟应是过的比如今自在。
「先生好意,随舟心领。」半晌,季随舟才微微颔首。
左明非道:「其实陛下很关心殿下。」
季随舟看向王帐的方向,随后发出一声嗤笑:「左大人能这么想,那皇兄的目的才是达到了。」
左明非眸光微动,心头闪过几分猜测。
季随舟又成了一副谁也爱答不理的样子,他转身就走:「眼下要紧的是护住上京,上京若失守,则大周必亡。」
左明非望着他的背影:「如何说?」
季随舟停下脚步,他微微仰脸,北风冻住了他湿润的鬓发,吹在脸上异常刺骨,他问:「先生,你信命吗?」
左明非温温和和道:「我更相信事在人为。」
「先生又如何得知,你所谓的人为,不是命运引你做出的决定?」季随舟黯然地垂下眼皮。
左明非顺着他问:「所以,命运会把殿下推向哪里?」
季随舟寥落地笑了声,他意义不明地说:「先生,我是弃子。」
看着季随舟走远,凌乔忽地出现在左明非身前,他挠挠头,不明所以道:「公子,王爷怎么神神叨叨的?」
左明非微叹一声,而后温和地看向凌乔:「你不觉得他可怜吗?」
「可怜?」凌乔理所应当道:「能随心所欲地发疯,还能被皇帝纵着,这叫可怜啊?」
左明非自言自语道:「但愿…殿下真的无二心。」
凌乔好奇问:「若他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