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说,”龙女望着桃林深处,那里隐约有个红衣身影在摘花,“别总守着回忆过日子,桃花年年开,人也得往前看。”
金大用握紧玉佩,突然往桃林跑去。他知道庚娘在哪里——每年桃花最盛的地方,她总会在那棵最大的桃树下,摆上两坛酒,等着他来。
果然,树下摆着熟悉的酒坛,泥封上印着朵桃花。金大用坐下,刚撬开泥封,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笑声:“又来迟了。”
他回头,庚娘正弯腰摆酒杯,阳光穿过花瓣落在她发间,和当年一模一样。这一次,他抓住了她的手,温温的,带着桃花的香气。
“不迟,”金大用的声音有点抖,“你在,就不迟。”
庚娘笑着给他倒酒,酒液里浮着片桃花瓣:“听说你收了个小徒弟,招式学得乱七八糟?”
“那小子太笨,”金大用灌了口酒,眼眶发热,“还是你教得好。”
远处,商正带着新兵路过,看见桃树下的两人,悄悄摆手示意大家绕行。龙女站在堤岸,望着那抹相依的身影,指尖的桃花符渐渐化作光点——她知道,有些羁绊,从不会被时光冲淡,只会像这桃花,年年岁岁,开得愈发灿烂。
风吹过桃林,花瓣簌簌落下,落在酒杯里,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金大用看着庚娘的笑脸,突然明白,所谓羁绊,从不是非要日夜相守,而是哪怕隔着生死,她的喜好仍在他的生活里随处可见,他的习惯里,也藏着她的影子。
就像这坛酒,就像这棵桃树,就像他腕间那道永远不会褪色的桃花印记。
情感藏在岁月里,羁绊落在日常中,这便够了。
三月桃花刚落,金大用在练兵场教新兵扎马步,腕间的桃花绳结突然发烫。他抬头时,看见龙女站在围栏外,手里举着枚玉佩——那是庚娘当年留给他的信物,据说被她收在妆匣最深处。“她托我来问,”龙女声音很轻,“今年的新酒,还酿青梅的吗?”
金大用握着玉佩往桃林走,脚下的石板路还留着去年庚娘踩过的浅痕。他记得她总爱踩那些凹下去的地方,说“这样走像踩梅花桩”。走到老桃树下,石桌上果然摆着两副碗筷,旁边的酒坛封着新泥,泥上印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是庚娘的笔迹。他刚坐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响动,回头看见个穿红衣的姑娘正摘他的桃,裙摆扫过草叶,惊起一串蚂蚱。“这桃熟得早,”姑娘回头冲他笑,眉眼竟和庚娘有七分像,“我娘说,借两颗酿酒,明年还你一坛。”
姑娘叫阿桃,是邻村新来的货郎女儿。她酿酒时总爱往坛里丢桃花瓣,说“这样能酿出春天的味道”。金大用看着她蹲在溪边洗青梅,突然发现她绾发的木簪,和庚娘那支断了的一模一样。“这簪子……”他刚开口,阿桃就举起来晃了晃,“我捡的,在那棵老桃树下,断口还挺齐,像被人故意磨过。”金大用摸向自己的袖袋,那里藏着半支断簪,是当年庚娘临终前塞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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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晚,阿桃提着酒坛来敲门,坛身上缠着红绳,绳结和他腕间的桃花结如出一辙。“尝尝?”她倒酒时,金大用看见她虎口有块月牙形的疤——庚娘当年为他挡箭,也留了块一样的疤。酒液入喉时,桃花香混着青梅的酸,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他突然明白,龙女说的“她一直都在”不是安慰——庚娘的影子落在新酿的酒里,藏在阿桃的笑眼里,缠在他腕间的绳结里,从来没离开过。
月光穿过桃枝,在地上织出张网,网住两个碰杯的影子。金大用看着阿桃眼里的光,突然笑了——所谓圆满,不是人要站在原地等,而是带着她的痕迹往前走,走到某个路口,就会发现,她早把新的缘分,种在了必经的路上。
晨雾还没散时,阿桃已经挎着竹篮站在桃林里。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指尖捏着朵半开的桃花,往竹篮里的酒坛上系——坛口缠着红绳,绳结是金大用教的样式,歪歪扭扭却很扎实。
“又偷摘我的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桃回头时,正撞见金大用举着支沾露的桃花枝,眼里带着笑。她慌忙把手里的桃花藏进篮底,脸颊红得像被朝阳染过:“才没有,这是掉地上的!”
金大用走过来,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木簪——正是那支断簪修复的,他请镇上银匠接了段银链,坠着颗小小的桃花形银片。“跑这么快,早饭都没吃。”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锅的桃花糕,热气混着甜香飘出来。
阿桃咬了口糕,眼睛弯成月牙:“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猜的。”金大用别过脸,耳尖却泛着红。他没说,这是庚娘以前最爱的点心,他学了三个月才做出她当年的味道。
竹篮里的酒坛晃了晃,阿桃扶了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龙女姐姐来送药,说……说她要去云游了。”
“嗯,她留了封信。”金大用从袖中摸出封信,上面画着只歪歪扭扭的龙,“她说,有些羁绊不用守着过去,往前挪一步,就长大了。”
阿桃凑过去看,信尾还有行小字:“庚娘让我告诉你,她在桃树下埋了坛酒,说是欠你的那坛青梅酿。”
两人相视而笑,顺着桃林深处走去。阳光穿过枝桠,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极了那年庚娘站在树下笑的模样。金大用突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支新打的木簪,簪头刻着朵桃花,和阿桃常戴的那支几乎一样。
“这个……”他有点紧张,“上次听你说木簪松了……”
阿桃接过来,指尖抚过簪头的纹路,突然笑出声:“你刻的桃花,比我画的还丑。”话虽如此,却立刻取下发间的旧簪,把新的插了上去,转身时,鬓角的桃花瓣轻轻落在金大用手背上。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是镇上的娃子在桃林里追蝴蝶。金大用看着阿桃跑向那群孩子的背影,突然明白龙女信里的意思——所谓圆满,不是复刻过去,而是带着那些温暖的记忆,把日子过成新的模样。
风拂过桃林,花瓣簌簌落下,落在新酿的酒坛上,落在相握的手上,落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就像庚娘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看着他们把日子,过成了她当年期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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