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他不敢应,只能低头装聋作哑。
后来兄长死了,侄女死了,家族除名,族谱焚毁。所有人都说,世上从未有过这个人。
可现在,他的名字回来了。
沈昭跪倒在井边,老泪纵横,一遍遍抚摸那片残帛,仿佛要将它烙进骨血之中。
“哥……我记住了。”他低声哭道,“我一直都记得。”
那光影伸出手,虚虚覆在他白发苍苍的头上。一股暖意涌入心间,驱散了积压半生的寒霜。他忽然觉得身子轻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够了。”忆昭的声音温柔如风,“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从今往后,轮到他们了。”
她指向远方??不仅是小满,还有千千万万捧着《断忆录》奔走四方的人;有在学堂里教孩子朗读“我记你名,你便不死”的先生;有在村口立碑刻字的老农;有在深夜挑灯抄书的学子……
记忆的火种,已然燎原。
沈昭仰望着她,忽然问道:“你们……真的自由了吗?”
光影静默片刻,随后轻轻摇头:“我们从未追求自由。我们追求的是‘存在’。只要有人记得,我们就活着;只要有人讲述,我们就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她说完,身影开始淡去,化作点点蓝光,随风飘散。临消失前,她最后看了沈昭一眼,嘴角微扬,露出那个熟悉的微笑??和小满梦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井水平复,蓝光渐隐。
天边微露晨曦,雨也停了。
沈昭独自坐在井边,直到朝阳破云而出,洒下万道金光。他缓缓起身,拄杖回屋,将墙上所有手稿取下,整整齐齐装入木箱。然后提笔写下一封信:
>小满亲启:
>
>我老了,走不动了。但我知道,你会走得比我更远。
>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忆昭,要承担这一切?
>
>直到昨夜她现身,我才明白??不是命运选中了她,而是她选择了命运。
>
>她本可以逃,可以躲,可以忘记一切,安然度日。但她没有。她走进忘忧殿,踏上白玉阶,亲手撕裂自己的灵魂,只为换来一个能让人们记住真相的机会。
>
>所以,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只记录他们的苦难,更要写下他们的勇气。
>
>写那个七岁孩童紧握残纸的模样;
>写那位老史官血书“真”字的决绝;
>写火刑台上护住经卷的老儒;
>写割舌乐师用血涂墙的倔强。
>
>让后人知道,即使在最黑暗的时代,也有人宁死不愿遗忘。
>
>这才是《断忆录》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