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从未怀疑过自己是否活着,那你真的醒着吗?”**
杜伦凝视良久,忽然问道:“我们还能控制这一切吗?”
伊莎贝拉沉默片刻,反问:“为什么要控制?我们从未控制过思想的流动,也从未真正掌控过语言的生命力。我们能做的,只是创造一个让问题自由生长的土壤。”
“可总会有人想要答案。”杜伦低声说,“尤其是当混乱加剧的时候。”
“那就让他们去找。”伊莎贝拉平静道,“但请记住??真正的答案从不会终结问题,只会孕育更多问题。就像火焰不会因为点燃另一支蜡烛而熄灭,反而因此获得了存在的意义。”
话音未落,水晶匣突然发出微光。整本《第一问答录》缓缓升起,悬浮于空中。书页无风自动,一页接一页翻过,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然后骤然停住。
中央一页上,赫然浮现出一幅图像:十二把石椅围成圆环,中央站着一个背影模糊的孩子。孩子脚下,大地裂开,裂缝中涌出无数发光的字母,向上盘旋,化作星河。
图像下方,写着一行前所未有的文字:
>**第十三个位置即将开启。
>它不属于任何人,
>却等待每一个敢于遗忘答案的人。**
“第十三把椅子?”杜伦震惊,“可守愚者只有十二位!这是规则!”
“规则?”伊莎贝拉轻笑,“你忘了莉娜说过什么吗?‘最坚固的牢笼,往往由正确的答案铸成。’十二,从来不是终点。它只是一个节奏,一个呼吸的周期。现在,该吸气了。”
杜伦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档案库摇晃起来,墙上的符文疯狂闪烁,拼凑出断续的信息:
>“南方……信号中断……
>铁言堡……自我封闭……
>他们在抹除语言中的不确定性……
>启动‘终焉语法’……”
“终焉语法?”杜伦脸色大变,“那是传说中的终极控制协议!据说能将语言压缩成唯一解释的机器代码!他们疯了吗?!”
“不是发疯。”伊莎贝拉神色凝重,“是恐惧。恐惧到宁愿毁灭可能性,也要保住虚假的秩序。”
她快步走向出口,“我们必须去一趟铁言堡。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提问。只要有一人开始怀疑他们的‘正确’,那堵墙就会出现裂缝。”
杜伦紧随其后,“可如果我们也被同化怎么办?万一他们的系统能强制改写我们的思维模式?”
“那就让我们带着问题进去。”伊莎贝拉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只要我们心中还存着一个未解之谜,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为什么’,我们就不会真正被驯服。因为问题,是最难被消灭的东西。”
他们连夜启程。飞行器穿过云层时,杜伦望着窗外流转的极光,忽然开口:“你说……宇宙会不会也是一个巨大的提问者?”
伊莎贝拉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也许吧。但它不急着得到回应。它只是不断地抛出星辰作为标点,用黑洞吞下多余的解释,再让生命在裂缝中诞生,替它继续问下去。”
飞行器降落在铁言堡外围时,天空正下着酸雨。这里的空气沉重而压抑,连风都像是被计算过的产物,吹拂的角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城市四周竖立着高耸的语义屏障塔,不断发射出淡蓝色的脉冲波,清除任何偏离标准语法的表达。
走进城门那一刻,杜伦感到脑袋一阵刺痛。他的语言中枢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挤压着,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反复低语:“不要怀疑,不要偏离,不要……提问。”
“他们在用频率干扰自由思维。”伊莎贝拉咬牙道,“这种技术……比我们想象的更先进。”
街道上行人寥寥,每个人都佩戴着“认知稳定器”??一种贴在太阳穴上的金属片,据说能防止“语义漂移”。孩子们背着统一制式的书包,课本封面上印着大字标语:“唯一真理,不容置疑。”
他们在一家废弃茶馆找到那位叛逃的年轻助手。他躲在地下室,墙上贴满了手写的问句,每一张都被仔细编号。
“你们终于来了。”他声音沙哑,“我已经三个月不敢大声说话了。这里的空气……会吃掉疑问句。”
“终焉语法真的启动了吗?”伊莎贝拉问。
助手点点头,从地板下取出一块烧焦的数据板。“这是最后一份备份。他们计划在三天后进行全球广播,将‘绝对语法锁’编码植入所有联网设备。一旦成功,世界上将不再有歧义、隐喻、讽刺或哲学。只有执行指令和标准回应。”
杜伦接过数据板,手指微微发抖。“那人类岂不是变成了……应答机?”
“正是如此。”助手苦笑,“他们会给我们安全感,给我们效率,给我们‘正确的生活’。但代价是??我们再也无法说出‘我不知道’这句话。”
伊莎贝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她的眼神已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