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裴文仲一声令下,十余万大军继续前进,毫不停留的涌入马坡岭。
岭前狭口极窄,仅容四骑并行,但入了口内,又豁然开朗,两侧山脊高耸入云,中间山涧宽足有十数丈,让人很容易就能想到,那峡口应是古人特意选的一处薄壁,开山造路。
前锋杨弘与唐渭率两万轻骑先行,火把将山谷映得通红,马蹄踏碎枯枝,回声在峭壁间来回撞荡,如鬼哭狼嚎。
“杨将军,这谷中太静了。”唐渭并驾在杨弘一侧,长枪横在马鞍,手心已沁出汗来。
他仰头扫视山顶,月光下,灌木丛生,火光光影又将其照得影影绰绰,偶有几片青黄枯叶落下,却不闻一声鸟兽虫鸣。
“唐将军怀疑有伏兵?”杨弘却是不以为意,“一路追来,近两百五十里,山川何其多,适合设伏的地点又何止一处,前面不到五十里就是天中县,敌军若想埋伏,何至于拉扯这么些日子?”
唐渭看了他一眼,依旧眉头紧锁,却也觉得他所言有理,当下不再多言,一挥长枪,催马快行。
大军如长龙入谷,前军已过狭口,中军正鱼贯而入,后军尚未跟进,恰在此时,山巅突然传来一声鸣谪长啸。
十余万大军被控制了似的,同时仰头,还未及反应,便又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音,紧接着就是轰然巨响。
火把映照下,山顶十余块丈三巨石,裹挟着枯枝断木,如天神擂鼓落入地面,瞬间将狭口堵死,峡口数十将士连惨呼都不及发出,便已被砸成肉泥,短短几息,荣军被拦腰折断!
“中计了!”唐渭嘶声长吼,勒马急停,“快,举盾,举盾!”
山顶鼓声急如骤雨,大大小小乱石,在吱吱扭扭的转盘搅动声中,向着谷内的荣军齐齐落下。
荣军轻骑挤在山道中,饶是盾牌已经举成一方横墙,却还是被砸倒一片。
马匹吃痛,胡乱冲撞,将阵型搅得更加混乱,杨弘挥刀格挡,却被一支飞石砸中后背,吐出一大口血,往前飞出十数步,落入人群,当时便一命呜呼。
“杨将军!”唐渭正躲避石块,眼瞧杨弘坠马,顿时双目充血,却也顾不得他,不住嘶吼,让大军稳住。
可山涧出口挤了上万骑兵,哪里还有余地施展,乱石一轮接着一轮,荣军士卒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鲜血流进山涧,映红了月光。
裴文仲就在峡口外不足百步,眼见大石堵路,当下便是脸色惨白,明白自己中了计。
那些灶坑的数字根本不是什么减灶诱敌,而是徐云霆在一步步测试他的心理,看多了「假」,便会对「真」也产生怀疑,而当他终于确信乾军大乱时,恰恰就是最致命的陷阱。
耳听得前方谷内惨呼震天,他连忙挥刀喝令,移石开路,可眼下峡口内的大军正在把石头往外推,外面大军一上手,反而帮了倒忙。
不消片刻,六七万大军便挤作一团,进退失据。
“都督,快看!”赶来的何睿眼尖,借着火光望见山岭上一道年轻身影,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是,是……”
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裴文仲却已认出了那身影的面貌,顿时如遭雷击,胸口一紧,面颊涨红,噗的一下喷出一口鲜血。
“项瞻……”他吐出这么个名字,眼前一黑,险些栽落马下,却又猛咬舌尖,稳住心神,“快,吹角,让前军冲出去!”
话音未落,山岭上又起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