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恍惚之间,我感觉周围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群凶猛的兽,在殊死搏杀,争夺我这美味佳肴。
冯冼惟忠数次被黑衣女子踢倒、砍翻,但总是“呀”的一声大吼,立即腾身跃起,举刀抡圆,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对方,此时不论对方如何招架,如何进攻,总是快不过她的刀,也挡不住她的刀,一声惨叫之后,或被劈成两半,或被劈得五脏六腑流溢而出。
也许是冯冼惟忠的无所畏惧激励了女兵们,也许是女兵们被黑衣女子杀毛了,总之,女兵们越战越勇。
有的女兵已经被砍断双手,却仍张开无手的双臂飞身扑向对方,将对方扑倒在地,随后抱颈扭打,像野兽一样嘶叫着,头在对方身上飞速扑动,将对方脸上的肉一块块啃下来。
但黑衣女子们也颇为凶悍,面对如此惨烈的搏杀,就是毫不退却。
一名单手持刀的黑衣女子就地一滚,捡起甲板上的刀,双手持刀,嘶叫着扑向冯冼惟忠。冯冼惟忠也嘶叫着扑向她,两人靠近时,冯冼惟忠忽将身子一矮,在躲过了下劈的双刀之际,扑哧一刀将黑衣女子的腹部刺穿,黑衣女子凄厉惨叫一声,双刀落地,身子却仍挺立不倒,伸长两臂张开两手,继续向前冲,这时,她身边一名女兵挥刀砍断她的脖颈,颈血如泉涌般上喷,同时,她的快要抓到冯冼惟忠的一只手臂被身边另一名女兵砍断,断臂竟然飞入囚车,不偏不倚,落在我的面前,那只离了身体的雪白手掌堪堪触着我的脸庞,还在微微抽搐。
我再也忍受不住,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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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悠悠醒来之际,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冯冼惟忠就在我身边,她浑身血污,包扎了好几处,面色苍白,左脸颊有条细细的划伤,但双目依旧圆睁,精光闪射。
见我醒来,她面露微笑,招呼身边一个女子,道:“把炖鱼端来,如若他自己不能吃喝,你便喂他吃。”
我感觉自己虽然乏力,但似乎还能动,便道:“我自己来。”
冯冼惟忠微微叹息道:“你戴着镣铐,方便否?”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再度强烈意识到,自己仍未改变囚徒处境,只不过是从囚车来到了床上。等我身体好转,必然还要被送回囚车。
冯冼惟忠她们一场恶战,将我攥在了手心里。
这算什么事?是不是可以比拟为,两群野兽争抢食物,最终一方胜出?而充作食物角色的我,是应安之若素,还是应稍事庆祝?
两群野兽是否存在实质区别?
想到此,我忍不住问道:“现在何处?偷袭者,是何许人也?”
冯冼惟忠闻我言,顿时双眼发红,面露戚色,黯然道:“现在海上。恶贼被俘者,自称是青刀道所遣,然而据我等判断,只有几名贼首系青刀道旧人,其恶行与青刀道并无关系。”
“哦,然则与何人有关?”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残忍了,冯冼惟忠不愿言明的,大概就是偷袭发生之际我心头浮出的那个答案,而我非要冯冼惟忠说出来,等于是戳破她正在流血的心伤。
我本以为冯冼惟忠不会说的,不料她还是说了:“舍冯冼之英,绝无二人!”
言毕,冯冼惟忠泪下。
我有些懊悔,不忍看她,偏转过头。
旁边一女冲我道:“此次滔天恶行,虽与青刀道无关,但据朝廷调查,你的好姐妹鱼轩南、苏六月已在青刀道中担任要职,时刻准备将你劫走。刺史大人的亲姐姐为了劫你,竟然不顾姐妹之情,不念君臣之义,不惜铤而走险。不错,你是诱捕鱼苏二贼的重要筹码,但我很怀疑,你的利用价值真的那么大?真的值得大家不惜代价地去抢去夺?我看,都是朝廷宽宏,大人有量,不然,岂能容你这么久?”
我心道:如果你知道真相,或许就不这么说了。又一想,鱼轩南、苏六月担任要职的青刀道,是何种来头?便问道:“何为青刀道?”
此女讶异道:“你真的不知?”
我点头。
此女道:“天下剧变之初,中原有好勇斗狠之女,承其夫业,纠集臭味相投者,皆持青刀,以‘赏刀论道’为号,在中原建立‘青刀道’,很快蔓延各地,处处与朝廷为敌,某些青刀道头目甚至以推翻大唐为志,很多青刀道恶女沦为豪强之杀手,为一己之利,罔顾道义,滥杀无辜。你的好姐妹,鱼苏二人,便是此中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