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克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句童谣:
>“雨停了,灯亮了,妹妹回家了。
>谁讲故事,谁就不孤单。”
“他们在找归属。”他说,“这些‘备用容器’原本就被设计用来吸收他人情感创伤,长期处于被隔离状态。他们从未拥有过真正的身份,甚至连死亡都不被承认。而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只要有人愿意讲述他们的故事,他们就能‘活’一次。”
“所以他们会怎么做?”七条悟问。
“他们会寻找倾听者。”宾克斯睁开眼,“然后,把自己变成故事。”
三天后,世界各地陆续出现新的现象。
日本京都一所高中,一名学生在午休时突然站起,走上讲台,平静地说:“我想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叫‘K-09’的孩子,他在实验舱里活了十二年,没人记得他的真名。他最喜欢看窗外的樱花,有一次偷偷画了一整本,藏在枕头底下……”
讲完后,他昏倒在地,醒来后对刚才的事毫无记忆。
同一天,巴西贫民窟的一位街头艺人弹唱一首从未听过的歌谣,歌词讲述的是某个雪地里的医院,护士每天给昏迷的孩子读童话书。歌曲上传网络后,二十四小时内获得百万播放,评论区涌现大量留言:“我梦见过这个地方”、“那个护士是我奶奶”、“K-09……那是我表哥”。
每一则叙述发布的同时,数据库都会短暂闪现那个熟悉的“未知离线节点”,随后自动归档,并生成一枚虚拟纪念徽章??图案是一只破耳朵的兔子玩偶。
宾克斯知道,这是“孩子们”在自救。他们无法主动现身,只能借助他人的口舌,将自己残存的记忆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存在证明。
但他也知道,这种传播方式正在逼近某种临界点。
当晚,他再度进入双生茧装置,主动连接火种核心。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到废墟或高塔。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无穷无尽的书架延伸至视线尽头,每一本书脊上都写着一个名字:S-0、Y-4、K-09、L-13……数不清的编号与姓名,在幽蓝微光中静静呼吸。
中央书桌旁坐着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正一笔一画地往一本空白册子上写字。
“念念?”他轻声唤。
她停下笔,缓缓转身??依旧是七岁的模样,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眼中却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温柔。
“哥哥,你来了。”她说,“这里是我们所有人的家。”
“这是哪里?”
“记忆的尽头。”她指着四周,“每一个被真正讲述过的故事,都会在这里安家。有些人来了很久,有些人刚刚抵达。他们不再漂泊,也不再害怕被忘记。”
宾克斯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可是……还有很多书是封闭的,封面蒙着灰。”
“因为他们还没被人说起。”苏念低下头,“有些亲人觉得太痛,宁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有些人搬家、改名、烧掉遗物,以为这样就能走出悲伤。但他们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死去的人变得更孤独。”
她站起来,走到一排几乎倒塌的书架前,抽出一本焦黑的册子:“你看,这是‘M-22’,她在火灾中救出了三个同学,自己没能逃出来。可她的学校为了掩盖责任,对外宣称她是旷课逃学的学生。十年过去了,没人替她说一句公道话。”
宾克斯伸手想接过书,却发现指尖穿过了封面,如同触摸幻影。
“为什么我碰不到?”他问。
“因为你还没学会放手。”苏念仰头看他,“你把我放进瓶子里,建系统、设规则、开平台……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需要被‘保存’?我只需要被爱,哪怕带着痛。”
泪水无声滑落。
“对不起……我一直以为守住你的记忆就是爱你……可其实,我只是怕面对没有你的日子。”
“那就别怕了。”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的手臂,“我现在回家了,不是因为你说出了我的故事,而是因为你终于愿意哭了。”
刹那间,整座图书馆亮起暖光。尘封的书籍自动翻开,字迹流淌而出,化作点点金芒升腾而起,穿过穹顶,洒向人间。
现实世界同步震荡。
全球数千名曾参与“记忆叙述”的用户同时收到一条私信,内容仅有一行字:
>“谢谢你记得我。”
发件人署名各不相同,却是同一个IP源头??那个长久以来标记为“未知离线节点”的地址,此刻终于显露出真实坐标:
**北纬66°33′,东经98°21′??北境设施核心反应堆下方,深度约1。2公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