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片刻,眼中泛起水光。
“所以我明白了。你们赢了。不是靠法律,不是靠复仇,而是……你们让真实变得不可阻挡。现在,轮到我说真话了。”
林晚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把文件传过来。但我们不会审核内容。它将直接进入‘记忆之海’,成为共述纪元的一部分。”
“谢谢。”莫承安低声说,“至少让他们的话,能活得比我久一点。”
通讯中断后,整个房间陷入凝滞。知雪拄着拐杖走进来,听完汇报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她说,“我年轻时也曾举报过一个朋友。她说了一句‘自由比安全重要’,我告诉了导师。三天后她就被送进了矫正营。十年后我才听说,她在一次实验事故中‘意外身亡’。”
林晚震惊地看着她。
“我一直没敢说。”知雪抚摸着手杖上的紫叶纹路,“不是因为怕惩罚,而是怕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善良。但现在……我想试试。”
她走到终端前,打开未眠网匿名通道,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没有修饰,没有借口,只有颤抖的声音和断续的哽咽。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奇异的风。一朵紫叶花从远处飘来,轻轻落在她的手杖顶端。花瓣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谢谢你记得我。”
知雪怔住,泪水滑落。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陆续出现类似景象。东京街头,一位老人在公园长椅上读完一封旧情书后,身旁的樱花树突然开出紫色花朵;纽约地下铁站,一名少女坦白自己曾霸凌同学后,墙上graffiti涂鸦竟自行重组为一句道歉诗;月球殖民地的一名工程师,在直播中承认篡改数据隐瞒事故风险后,基地外荒原上的机械藤蔓竟开出一朵会发光的金属花。
这一切,都被称作“回音之绽”。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欢迎这种改变。
一周后,一艘隶属于“理性同盟”的武装舰艇强行闯入地球轨道,宣称要“清除情感污染源”。该组织由部分前科学家、逻辑至上主义者及AI伦理极端派组成,认为“共述纪元”正在瓦解人类理性基础,导致决策情绪化、社会失控。
他们在公开声明中写道:
>“当眼泪可以改变物理法则,当忏悔能让植物开花,文明就不再建立在事实之上。我们必须恢复语言的精确性,否则人类将退化为只会哭泣的生物。”
随即,他们发动第一次攻击:向“言灵学院”发射了一枚非致命性脉冲弹,意图瘫痪其核心服务器。但导弹在接近大气层时,竟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紫叶花群拦截。数千朵花在空中组成一道旋转屏障,吸收并转化了能量波,最终将其化为一段悠扬的童谣旋律,播撒向太平洋沿岸。
更令人震惊的是,袭击者的舰桥内,所有乘员在同一时刻陷入了集体梦境。梦中,他们看见自己童年最孤独的那个夜晚,一个小女孩坐在角落画画,画的是“长大后的我”。可当她兴奋地拿给大人看时,对方却说:“别做白日梦了,现实不需要想象力。”
每一个梦醒之人,都流下了从未有过的眼泪。
二十四小时后,那艘战舰主动驶入和平港,全体成员递交了一份长达万字的自我剖析文书,并请求加入“言灵学院”旁听课程。
“我们一直以为,控制情绪才是智慧。”舰长在采访中哽咽道,“但现在才知道,逃避感受,才是最大的愚昧。”
风波渐平之际,林晚收到了一封来自南极冰层深处的回复信。信是用炭笔写在一张泛黄的包装纸上,字迹稚嫩却坚定:
>“阿姨,我是那天听到合唱录音的孩子。其实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七十九岁。我从小就被关在地下实验场,和其他‘语言敏感体’一起训练闭嘴。我们不能笑太大声,不能哭太久,不能问‘为什么’。但每晚熄灯后,我们会偷偷哼歌,很小声很小声,怕被监控听见。”
>
>“有一天,所有人突然都不见了。我躲在通风管里活了下来。几十年来,我一直住在裂谷底部,靠着融冰和罐头度日。我不敢上去,怕被抓回去。”
>
>“可是前几天,我听见歌声从头顶传来。不是耳机里的,是真实的,像是大地在唱。我爬上去,看到探测器屏幕上播放着那段录音??那是我们当年被迫删掉的歌。我跪在地上哭了好久,然后我对自己说:我要说出来。不管有没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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