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曹睿点头应道。
程喜部羽林右军一共万骑,乃是当下整个战场、乃至整个大魏最大的一股突击力量。王秘部先渡、而后是王式部、苏尚部、董弼部、李隆部,再最后就是皇帝本人所在的校尉李铜部了。
既已浮水渡江,几未停歇,而后沿汉水右岸奔袭而下,朝着吴军水军营寨和鲁山城的方向突击而去。
沔口处的战局愈加混乱,曹植所率的三艘大楼船依旧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江中,数千名魏卒、吴卒在船上白刃搏杀、不惧锋矢,李基所部的两千武卫军士卒已经多半入了江中,要么补充曹植楼船上的防守兵力,要么夺船争夺,与江中其余杀红了眼的吴国水军拼杀作战。
时有士卒落水,得到同袍相救之后,竟也不惧,继续拿着自己或者从他人、尸首处夺来的兵刃,继续向前冲杀。
沔口岸上再后方,典满部的三千士卒已经从却月城旁抽调出来,列阵以待,只待曹真一声令下,就能随时卸甲再度补充进去。
而沔口上游,数艘与全琮所部船只搏杀的楼船凭借船大暂时挣脱了吴军船只的束缚,向下游援救而来。
全琮长叹一声,抬头望了眼不远处右岸上的鲁山城,城头望楼上数十丈的高大旗帜依然未落,代表着他、大吴越王、卫将军全琮全子璜,依旧未能从沔口中突击出来。
魏国水军盛况全琮是知晓的,多少船只他亦知晓。若他不能速速突过沔口,仅凭孙权在鹦鹉洲处的两万水军,百分之百是抵挡不住陆伯言所统船队的。
换句话说,若是全琮不能尽速突过沔口,此处战事就将终结,他这里有遮拦,可孙权的鹦鹉洲处并没有遮拦的地方!鹦鹉洲的吴船溃了之后,残破的大吴一样玩完!晚些突破也没用!
“秦晃,令本船士卒尽数随在本将身后,朝着中央那楼船跳帮突进。”
参军秦晃是久随全琮身边的老部下了,五年前襄阳之战时,全琮儿子全绪战死,全琮昏厥过去,就是秦晃帮着孙权将全琮背回营中的。
而全琮现在神情虽然镇定,但他如何看不出来全琮已然存了死志?
秦晃未作迟疑,抱拳道:“遵命。将军放心,属下会死在将军前面。”
“你欲为我恩遇而死?还是为大吴而死?”全琮问。
秦晃说道:“当死则死,如何还要多想?属下总不会似建业那些开城而降的鼠辈一般!”
“也是。”全琮自语:“所谓忠义,那些鼠辈又如何会明白这些呢?”
全琮低眉朝着秦晃面孔看了几瞬,似要努力记住此人的面孔一般,微微点头,然后以越王之尊亲自冲杀在前。此时对面楼船中的曹植,也已率数十亲卫加入到了防守的战事中,雍丘王的甲胄自是制作精良不凡,护着他抵御刀剑流矢的同时,也如战场上的火炬一般吸引着吴兵朝他这里冲击。
战况稍微停歇的空当,曹植持着手戟立在甲板上,大口喘着粗气,朝着身旁同样披甲、但未作战的邯郸嘉说道:
“武帝……武帝当年于扬州募兵经过龙亢,夜里兵士作乱,武帝持剑手杀数十人。先帝自幼习武,刀、剑、枪、戟样样精妙,今日我于此处死战,手刃四人,方知武帝创业之艰、先……兄长当年所负之重。”
“战后得归,不但要去祭杨德祖,更要去祭先帝!我欲写文再祭先帝!”
邯郸嘉正色点头:“将军今日死战,无愧曹氏子孙之号!今日战罢,天地之间就再无一人可以指摘将军旧事了。”
“彼处吴贼又来,将军小心!”邯郸嘉朝着侧面袭来的吴军队伍一指。
“无妨。”曹植扶正兜鍪:“今日我必坚守此船,不退半步!”
全琮所部犹如一股激浪涌来,终究还是未能在岸边拍碎礁石,沦为点点银花泄入江水之中,而后不见。
而此时的鹦鹉洲旁,江面之上。
此处水军交战比沔口内晚了些许,但却同样激烈。陆逊三万水军对孙奂部一万五千,先是均势接战、而后迅速占优,等到过了临界点时,一发不可收拾。
孙权左等右等,鲁山城上悬挂着的宽大旗帜依旧不见变化,江上水军交战之处也丝毫没有后方有水军袭来的迹象。种种证据都已表明,全琮和他的两万水军,并没能从沔口中突破而出。
孙奂和鲜于丹几乎败了,若全琮困在汉水中,那几乎等于全败……
水军若败,当丧江夏,江夏既失,江陵、荆南、交州……这些烂地方还能在魏军的兵锋下坚持多久呢?到时这天下虽大,将无他孙仲谋半点去处!他为大吴皇帝,曾统摄西陵至吴郡数千里之疆域,今日竟沦落如此吗?
“张梁,”孙权面色宛如纸灰,心中暗存死志,咬牙低声喝道:“走,出兵,随朕去击陆逊!”
张梁抬眼望了望孙权的面孔,略一思索,复又在甲板上跪了下来,说道:“陛下,方才孙将军、鲜于将军颓势之时就该救的,战局或许还有挽回。现在孙将军座舟旗帜都倒了,鲜于将军座舟被魏船所围,还有魏船朝此处驰来,如何能击?陛下,此时不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