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补偿我,可我遭过的罪,受过的苦,十几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你算得清吗?”
他把衣袖扯上来,伸到郑佩瑶跟前。
粗糙的双手、手臂上的伤痕······
“我被那帮人卖到了村里一户人家,他们姓马,家里有个傻儿子,他们买回去,就是给他做童养夫的,他们让我天天干活,这是我砍猪草时不小心砍到的,这是马大壮用带刺的草藤抽我时留下的。”
他抚着一片被烧伤一样,坑坑洼洼的地方,说:
“这是刚到马家时,我想逃跑,但被他们抓住了,他们狠狠的打了我一顿,然后把我锁在柴房里,我这儿的伤疤感染,流脓,溃烂,发臭,生蛆······马家人怎么对我,我现在一想起来都怕,你们没有经历过,那些污言秽语,那些毒打,那些羞辱,哪一样都足够要人命,我忍着活得像条狗一样是为了什么,我不是因为怕死,我是想谁让我落到这个地步的,我便也想要她一一偿还。”
郑佩瑶几乎有些崩溃,再也听不下去了,站了起来:“别说了,小旭,别说了。”
赵哥儿没有停下来,抬眸看着她,很轻声的问:“所以,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没有她,我不用经历这些苦,不会遭这些罪,我在马家遭受打骂□□的时候,为了几个红薯给人干一整天活儿的时候,被柴火压弯了脊梁的时候,为了给乖仔求药,给人下跪的时候,郑晓燕在哪里?”
郑晓燕在高门大院里,品着珍馐美味,奴仆成群,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可自己呢?却是猪狗都不如。
她明明害了他,却没有受到该有的惩罚。
他是官家哥儿,本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过得很好,如果他没有被拐,他会有很多的银子,他的夫君,就不用为了赚那几两钱,热夏里扛着锄头满山跑,也不会去守义庄,大冬天那么冷,也不用顶着寒霜去上工。
他的儿子,也不会三岁之前,满脑子都是野菜,和想着怎么填饱肚子,他才三岁,应该无忧无虑的,他不该有这些烦恼,不会动不动就被打,也不会吃个包子,就心满意足,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美味,更不会被孙尚城掳去,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若是没被拐,他的夫君和儿子,根本就不用受那些罪。
他无暇细想,如果他没有被拐,他会不会遇上方子晨,他只知道,他遭受的一切,都源于郑晓燕。
知道赵嵩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他有想过告诉他爹赵嵩,可他忍下来了。
除了不想让郑晓燕死得那么痛快外,他也知道赵嵩的不容易,他处于这个位置,看着‘位高权重’又光鲜亮丽,但其中定是战战兢兢,举步维艰,朝堂从来都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也许稍不注意,只一句话,便会掉脑袋,甚至可能会满门抄斩。
郑晓燕如今已是侯府的人,赵嵩若是砍了他,便是间接的得罪了李孟两
李家同是三品,不足为惧,可孟家一品,天子近臣,只需一句话,赵家便能从云端跌入泥潭。
赵嵩和他几个哥嫂若是没那么疼他,赵家满门抄斩他都觉得无所谓,可如今······
不能告诉赵嵩,他也自有办法对付郑晓燕。
他起了身往外走,至始至终桌上的菜未动一口。
郑佩瑶没拦他,只喃喃的,像是在说给赵哥儿听,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娘会补偿你的,娘会补偿你的。”
她只想着尽量对赵哥儿好,但她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这自以为是的想法,让赵哥儿再次陷入了更为痛苦绝望的境地。
之后的日子,赵哥儿时常会回赵府小住,当是陪史念祈解解闷,他不回赵府的时候,赵嵩下值了偶尔也会找过来,赵哥儿再跟他亲,也大了,撒不了娇,可乖仔不一样,赵嵩可宠他,他虽已有几个孙子,可都没有乖仔好逗。
这小子会说话,会跳舞,碗大的屁股扭起来,可好笑了。
这天方子晨和赵哥儿休息,正在屋里数铜板,大门传来敲门声,乖仔抱着个小凳子从堂屋里冲出来,到大门,踩在凳子上开了门,看见外头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认识的。
乖仔眨巴着黑溜溜的眼睛:“老爷爷,西莫又系你呀?”
左相看见他就笑了起来:“我来找你啊!”
乖仔一脸为难:“找乖仔干西莫?你系不系迷恋上乖仔鸟啊?虽然乖仔帅帅滴,酷酷滴,可系我们系没有阔能滴,你已经老老,但乖仔正青春,嫩得能掐出水来,我们在一起,别人看见鸟,也几会觉得系鲜花插在牛粪上,你系老牛西嫩草,而且,乖仔已经心有所属,所以,你不要再来找乖仔鸟,强扭滴瓜不甜哟!”
左相怔了一下,旁儿的左相夫人还有几护卫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晚上赵嵩过来的时候,竟在屋里见着左相和其夫人,他要上前行礼,左相抬手制止了他。
看着左夫人紧紧的抱着乖仔,赵嵩就晓得他们为什么来了。
妈的,又来一个同他抢孙子的了。
左相来时也未报身份,方子晨并不晓得,但赵哥儿见过孟如清,多少能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