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本该是一代又一代帝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可他想要取而代之,自己坐在高位之上。
恰昭景帝本就不爱朝政,偏好佛法字画,吟诗作赋。若非几个兄弟先后病逝,只剩他一人,他绝不会登上皇位。所以初为帝的那几年,朝政大多由明文昌操持。
也因此,明文昌的野心愈来愈大,暗中培植的力量越来越多,等昭景帝渐渐发觉,明文昌的话远比他有分量时,已经太迟了。
「父皇一直很后悔,后悔他没有早些担负起属于帝王的责任。我也怪过他,怪他没有护好母后和小五,可是我……」江执自嘲道,「也没有护好父皇。」
「不是的……」
薛适轻声打断他,「再聪明的人,也难以揣度恶人的叵测居心,因为你与他们本质不同。」
「你很好,是那些人……太坏了。」
薛适不知喝了多少杯温梨汤,许是因江执的曾经太沉重,她听着听着,唇舌间只有酸涩和灼痛,并无一丝一毫的甜。
她靠在摇椅上,缓慢道,「你没有三头六臂,却保护了很多人。」
「你保护了我很多次。」
在他们还未相熟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善意的提醒一次次藏在故作刻薄的话语中。
总是说要她死,但每一次危难关头,来救她的人,都是他。
「你保护了大益和百姓。
是五公主的时候,你对抗着江接,稳定朝政。是平襄王的时候,你对抗着什勒,护卫和平。」
「你不是护不住任何人。」
「昭景帝对此亦深知,他留下遗诏,并不是强求你必须坐在那个位置,才能达成他的期愿。
他只是,相信你,觉得你是他所有儿子中最好的。
你配得上……」
身旁的人声音渐渐变得轻软而温喃,断断续续的,不甚清晰。
江执察觉出不对,立即起身蹲在薛适面前,她闭着眼,靠在摇椅上微蹙着眉,呼吸也重了几分。
江执触了触她绯红的双颊,指腹微热,又看了眼薛适手边空了的瓷杯,将自己那杯一直没喝的温梨汤一饮而尽,果然是酒的味道,虽然酒味很淡,入口也甜,但薛适的酒量向来奇差,哪怕是果酒,几杯下去她也会醉。
这时,另一桌客人似和老板娘说着什么,老板娘急忙带着女儿过来道歉,原来是女儿拿混了另一桌客人的梨馨酿和他们的温梨汤。
江执劝慰了几句,见他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提心吊胆的小姑娘才放下害怕,不再怯生生地躲在老板娘身后。
怕薛适坐在马上一路颠簸会不舒服,江执将马系在饭馆的松树下等明日再取,与老板娘他们道过别,背起薛适朝春水河的方向走。
饭馆离春水河并不远,走路需两刻钟左右。
江执抬头看着天上,冬日的天色要比夏日深,因而星星虽稀疏,却更加澄灿而明亮。
他们头顶星空,从寂静走至繁华,在这样的黑夜中,时间似变得长久,好像他们之间,已轮转共度了几生几世。
颈侧一下一下扫过温热的呼吸,江执偏头朝趴在自己肩上睡得极沉的薛适无奈笑道:「傻瓜,喝了半天的酒,怎么也没告诉我?」
「也怪我,贪恋你的温柔,迟了那么久才发现。」
走到薛适家门前时,江执把她轻轻放下,转而横抱起她。
动作间,薛适下意识抱紧江执的脖子,顺着她的力量,江执不禁俯下身,这一下,喉结不经意地擦过她温软的唇瓣。
他浑身骤然紧绷,看着薛适迷迷糊糊窝在他怀中,安然倦醉的睡颜,甚至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只觉世间倏而寂静无声,唯有胸腔中疾风骤雨般的心跳,凝带起细密的重量,让他不可抑制地低下头,从大门走进房间这一路,轻却久地吻着怀中人的眉毛丶眼睛丶鼻尖……
至将人放在床榻时,他的呼吸已变得粗重而深绵,他撑在薛适身上,眼神如灼烫的烙印,久久刻在她红润的樱唇。
他喉咙发紧,出口的声音又低又哑:「薛适,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看着她酡红的面容,江执俯身慢慢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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