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又恢复了无声。程江把脸别向窗外,眼眶泛红。
车子行驶了二十多公里到达一家疗养院。
程江下车想要跟程瀚奇并排进门,但程瀚奇似乎是有意落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一个人抱着花戴上了口罩。
程江无声地叹气,整理一下衣服,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病房,程瀚奇手心里冒出一层薄汗。
「秀矜。」程江朝房间里唤了一声。
程瀚奇在口罩后压平了嘴角,朝里看。
屋里的苗秀矜眼神空洞,闻声看向门口的人。
「你来了?」苗秀矜笑起来和程瀚奇十分相像。三十多年前她也是这样笑着看向程江,她在音乐会上拉大提琴的样子,程江一辈子没法忘记。
程江上前握住苗秀矜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紧张地朝身后看了下。苗秀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高大的年轻男人。
苗秀矜眼神闪了闪:「那是……奇奇?」
程瀚奇一僵,低沉地叫了一声:「妈。」
然后把手里的鲜花,放在茶几上,便离远了一些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
苗秀矜的目光一直在程瀚奇身上。
「鲜花真好看,谢谢奇奇。」
「您喜欢就好。」程瀚奇说。
「奇奇最近忙吗?你似乎又长个子了,胖了一点。」苗秀矜说话很慢,看起来性格很恬静的样子。
程瀚奇猜,这或许是精神药物和镇静药的效果。他忽地在问话后觉得燥热气闷,把羽绒服干脆脱掉,露出里面的米色衬衫。
他用力地吞了下口水:「嗯。」喉结上下滑动,口罩紊乱地起伏着,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过年……」程江拉着苗秀矜的手:「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苗秀矜的眼睛一直定在程瀚奇身上,直到这句话,她才看向身旁的爱人:「我就不回去了。这儿挺好的,很方便,你随时能来的。」
说着她又转向程瀚奇:「奇奇,你还有没有在拉大提琴?」
程瀚奇忽地站起身:「太忙了没时间拉琴。你们聊,屋里太闷热我去透透气。」
他转身看到了门背后的大提琴箱子,喉间一哽。
他突然转过头来问:「妈妈,那年圣诞节收到的那只琴弓琴弦好用吗?」
「好…」苗绣矜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但立刻掩饰成了惊讶:「圣诞节的琴弓?」
「是我记错了。抱歉。」程瀚奇长腿跨出门去。
苗秀矜默默闭上眼睛。程江垂眸攥紧她的手,那白皙的两只手腕内侧是或深或浅丶或新或旧的一道道刀疤。
苗秀矜掩着面:「他一定还没有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