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眸笑起来,万姿就像她爱买的那些鲜切花,经过一夜深水养护,终于被唤回了生机。
掐了烟,转身投入梁景明怀中,用他的西装裹住自己,她任他轻轻柔柔地抚摸着。
我知道这种感觉,很舒服的。
今天工作怎么样。他亲了亲她的发顶,顺利吗。
还行吧。
顿了顿,她的声音愈发沉闷。
毕竟没接过葬礼有点奇怪。
就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丁竞诚。
我本以为溺水而死,他会非常不堪入目。但他家请的遗体化妆师技术很好,他看起来跟平时一样,除了嘴巴涂得有点太红了。
真的,跟平时一样。
梁景明的衬衫很白,而万姿盯着,呓语般喃喃。
世上也许没有什么是稳定的,就像衣料上任何一道褶皱,都经不起微微拉扯。
有一瞬间我都有种错觉,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他没死,又是他搞的什么无聊又残忍的恶作剧。
然后我在他的棺材上,看到了一只苍蝇。
那只苍蝇停在玻璃上,搓着手飞来飞去,一直在寻找缝隙,想要进到棺材里面。
因为它知道,里面有东西正在变质。
无论丁竞诚被打扮得如何漂亮,如何栩栩如生,他体内正在产生气体,液化膨胀,他会烂掉的。
万姿又笑起来,眼里有碎钻似的流光。
我们都会烂掉的。
所以我突然意识到,对丁竞诚的恨也好,反感也好,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只不过人生本来有很多种可能,我选择了与他分道扬镳的这种。
但今天晚上,我格外忍不住去想别的可能。
声线如蛇般低行,却撞上梁景明清澈的眼睛。
神色波动了片刻,万姿如梦初醒。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事的,宝贝。
他立刻把她抱得更紧,从我的角度望去,他们几乎合二为一。
人类真的很奇怪,我一次又一次发觉。
可以含恨得很久远,也可以释怀得突然;会嫉妒遥不可及的男明星,却不会介意阴魂不散的前情敌。
很冲突,很合理。
为他感到难过没关系,现在心里想着他也没关系。不要觉得抱歉,千万不要。
贴着她的脸颊,梁景明说得笃定而小声。
可我听见了,万姿也听见了。
于是她那碎钻泪光,终究溢出眼眶。
丁竞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不用抹掉他,也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以前可能会,现在不会了。
我早就喜欢,你全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