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寒噤。
他走进地下室,一眼看到,迎门的乒乓球台上,竟蜷缩着一个也只裹了件病
人穿的睡袍的男孩。
那男孩也被惊醒,一骨碌翻身坐起。
「林老师,……」那男孩怯怯地招呼他。
他认出,这是「文革」运动爆发前被分配到医院实习的一群医大学生里的一
个。因为不是在外科,所以,认识,却不熟悉。
「怎麽睡在这里?」林政问他。
他却低着头,沉闷不语。
在一盏昏暗的灯下,林政看他的脸现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苍白,身子在微微
发抖。
林政看出,在臃肿的棉睡袍包裹中的,是一具硕长优雅的男孩子的身体,他
有着一双深藏忧郁的大眼楮,而且,令林政怦然心动的,是他有着一副天颉那样
的鼻梁,……一股怜爱在林政胸膛里奔突冲撞。
「你怎麽睡在这里?多冷啊,……」
在林政的不住追问下,那实习生嗫嚅地告诉他,家里被「红卫兵」查抄了,
而且「红卫兵」把他们当成了驻扎的据点,把几十家形形色色的「牛鬼蛇神」集
中在他家,开批斗会、游行、请罪,头一天,他也被罚,跪了一夜,好容易允许
他回医院,他不敢再回家,……林政的心一阵阵绞痛。
他拥着这实习生的肩头:「到我值班室去挤一挤吧,冻病了,更不好办。」
实习生眼楮里闪动着泪光,却执意谢绝。
「走吧,走吧,说什麽你还是个学生,在思想上和家庭划清界限就是了。不
应该受这样的罪,党的政策也没有这一条,……」
他劝着,哄着,把这实习生带到了值班室。
房间里只有一架单人床。林政要他安稳地睡在床上,他说自己在值班,不睡
也罢,谁知夜里会发生什麽事呢?
实习生却把自己缩到床的里侧,强要他躺下,歇歇也好。
他躺下了,床太窄,两人只好反向挤在一起打通脚。
林政熄了灯。
有阵阵凄惨的呻吟袭来,是楼下内科病房里一个患了晚期肝癌的病人,那病
人才三十多岁,他总要妈妈守着他,他被剧痛和绝望折磨得神志有些失常了,只
要妈妈不在身边,他就拼命哭喊:「妈妈,妈妈,妈妈你不管我了!」
这喊声渐渐停了,不知是那病人终于耗尽了生命,还是为他打了止痛安眠的
药针。
林政翻了个身,那实习生又往里缩了缩。
林政把胳膊搭在实习生盖了被子的腿上,他的手臂接受了一阵不易觉察的颤
栗。
「这孩子吓坏了,也冻坏了,……」
他的手伸到了被下,摸到了实习生双脚的冰凉。他用手握住了那双脚,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