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几亩地,做个安份守己的庄稼人,却被一纸「调防令」送上了登陆艇,送到了
他根本没想到会从此抛妻弃子的台湾岛,否则,他不会扔下妻儿不管。
窒息般的沉闷。
林政只是和天颉默默对饮。过去的和现在的一切,都无需再多说,而两人心
里要说的话,有天颉母亲在一旁,也只能靠对视的眼楮传递,两人都强忍着忍不
住的泪,酒烧着苦涩的心,心烧着错综的情,……那晚,天颉送林政出来好远,
直到两人心有灵犀地钻进僻静小巷一个破败的砖棚里,天颉和他相拥着,两人互
相舔着脸上温咸的泪……
(3)
第一个假期,林政回家後还没坐稳,就去找天颉。
那是在一场狂热的「大跃进」过後,中国大地陷入全民大饥馑的六十年代的
开始。
因为持续性的捱饿,又没有别的食品可以补充营养,当时的十个中国人中有
八个患了营养不良性浮肿。
林政也不例外。
走了好远的路到了天颉所在的那家浴池,林政已经气喘嘘嘘,蒸腾的热气扑
面而来,又使他心里发空地扑通不止……听到有人找,全裸着只在腰间围了条发
污的旧浴巾的天颉闻声出来,他一见是林政,怔在那里竟有些发呆。林政想奔过
和他握手,却一阵眩晕,猛地一个踉跄,……天颉忙赶上将他扶住:「你,……
你怎麽啦?」
「没……没什麽,头晕,……」
「我扶你躺会儿。」
「没事,没事,……」
林政虽这样应,身子瘫软得却不听使唤。
天颉把他扶到一张浴客躺的狭小的木床上,转身跑开,一会儿捧回一杯水,
很甜,加了当时平常人视为奢侈少见的白糖,……有人高声喊天颉了,他把杯子
塞给林政,嘱咐他:「端稳,慢慢喝,别着急。」又转身而去。
林政喝着甜得有些发黏的水,心里却很苦,他恨自己不争气,本来设想了和
天颉相见的种种浪漫,想给他一个惊喜,想倾吐对他的想念,想问他分别这近一
年的情况,却被自己这一阵饥饿造成的眩晕全打碎了。
口粮严格限量分配,似他这样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每月只有二十八斤口粮,
只有半斤猪肉二两油,其它的什麽都没有,不要说自己囊中空涩,就是有钱,也
仍然什麽也买不到,以一个普通医生的全部月薪,只能在「高价商店」买回不足
一百颗糖果。林政在离校时,当月的口粮早就吃光了,一路到家,他只吃了几个
柿子充饥,到家後只说吃过饭了,便赶来见天颉。不想,走得急,又被浴池的热
气一灌,竟没支撑住,……天颉又转来了,问他:「怎麽样?」
问着,伸出指头在他小腿上一按,又抚着按出的深深的凹窝,叹口气:「在
学校里,也吃不饱吧?」
林政看清,天颉整天被浴池的蒸汽薰着,比以前更白净,简直是没有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