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换上了新壶,四处拾掇着赤豆,圆溜溜的豆子在地面翻滚,和着零星的土粒,在说笑间滚到了一只粗糙的手底下。
那人兜手一捞,左右蹦跳的赤豆皆入了他手中,内侍愣愣地接着,连动作都没有看清,待手中兜满后,才仓皇行礼:「多谢计罗大人。」
计罗磬道:「举手之劳。」
龙可羡循声看过去,撞入双灰褐色的眼里,像是突然被蜂蛰了般,她下意识退了半步,周遭笑闹宛如退潮,渐次消弭,只有箭矢扎入壶底的声音沉闷地敲在耳边。
笃。笃。笃。
她看到计罗磬朝她走来,她想要后退,却似乎被只看不见的手摁住了,周身的气劲也像遇到某种压制,有气无力地流淌在四肢百骸,拖得她手脚沉重,迈不动步。
计罗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夜潮骤然涨返,周遭声响渐次回归,她听到他问:「好厉害的小女郎,力走沉,发循络,今年多大了?」
龙可羡抿紧了唇,连后心都湿透了:「十二。」
「几月生的?」
龙可羡:「二月二。」
「龙抬头啊,好意头!」计罗磬大笑两声,不再多言,转而向明勖明懿递上贺礼。
这出过后,龙可羡便无精打采,明懿柔声问了几句,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懿心道怕是困了,便领她到殿外,后边侍女来传,道是皇后寻唤,龙可羡便朝她摆摆手,乖巧地往外走。
月光来到宫道间,起伏的白潮光波里送出道小小的身影,郁青抱剑立在马车旁,龙可羡耷拉着脑袋,扯扯郁青的裤腿,说要回家。
没料到那车帘刷啦打开,阿勒挑开帘子,往前倾身,懒悠悠地和龙可羡对视,看起来就是等得不耐烦了还要心甘情愿捱着,他看了她两眼。
「怎么回事儿,我好好的那么冲一个小炮仗送出去,回来就蔫巴了?」
龙可羡猫儿似的念了声:「没有力气。」
阿勒给郁青递个眼神,随后伸手,把她抱了上来。
车轮碾动时,龙可羡把脑袋埋在阿勒胸口,扒着他不肯下去。
郁青来回就是两刻钟的事,阿勒已经把宴上大大小小的事儿摸清楚了,拍着龙可羡后心:「计罗磬吓唬你了?」
龙可羡迟钝地摇头,闷声说:「没有吓唬,我害怕他……心里不害怕,但是手和脚都不听话,力气没有了,头脑昏昏的。」 就像兽群中存在着森严的等级,在武力的绝对压制下,强弱之间就隔着道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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