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蔚抬臂注水,熟稔地冲洗茶具:「少君进城时也见着了,人挤人,货压货,有点儿门路的全部都在外面走动,人心浮动,满城风雨。」
龙可羡听着,看余蔚拆了团茶,慢慢煮着。
「这些货就是千家万户的命根子。不在各家商行挂靠,仅靠自家跑货的那些小商户已经有撑不住的了,早些日子就散了货,低价卖给了商行,商行一开始还乐呢,着实趁着那波退堂鼓收了不少东西,但王都里的消息传出来,大伙儿便都知道航道暂封了,这下可好,商行掌柜日日挂在三尺白绫上边抹眼泪。」
茶烟逸出来,被龙可羡的手指头梳开,她安静听着。
「早些日子,都有问上军营里来的,都教我给捆了!就跟那萝卜似的怼进地里,等主家来一个个拔走。」
龙可羡想到那景儿就笑起来:「乱不了多少日子了,萝卜坑填了吧。」
入夜时分,龙可羡往衙门和港口走了一趟,她一来一回,融在暗夜里连鸦都觉不出来,回到院里时,那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将余蔚吓了一跳。
「少君!」
龙可羡抬手止住她:「见着我的鸟了吗?」
「什么……」
龙可羡摸黑换了外衫:「把厉天叫过来。」
余蔚抚了抚胸口,把惊压下去,而后摸出点了两盏灯:「是与您一道来的那青年?」
「是他。」
余蔚对哥舒公子的身份适应良好,她应了声便去了。龙可羡净手出来,就眼巴巴地等在窗口,看风喧闹在枝叶间,不知道那点白影什么时候从半空俯冲而来。
厉天进屋时两手空空,龙可羡一看就明白了:「没有我的信。」
「公子兴许是忙忘了。」厉天知道这话站不住脚,但自来要讲安慰的话就是越站不住脚的越好,在乎的人自会从中摘出他们想信的。
龙可羡就很相信,她心里有无数理由为阿勒开脱,兴许是忘了吧,兴许海鹞子半途孵蛋去了吧。
她把几枚空竹筒握在手心里,风漫进来,月色薄薄的,在窗台落了层清霜,她无端地感到点熟悉,仿佛从前也这样焦急地等过一个人的信。
那种等待时的焦灼期冀,那种久候不至时隐约的失落。
哪怕这次没有收到信,下次还是信心十足地狂奔过来。
这种情绪并不陌生,她怔怔的,觉得心口有点儿酸,连指头都发麻。
「少君?」
厉天见她出神,不由唤了一声。
「啊……」龙可羡胡乱地拨着桌上的纸,灌了两盏茶才把那种情绪驱走,而后翻了翻坎西城地图,提笔圈出两片地方,「恤商令明日就要提上朝堂了,你带二十个生面孔,把衙门府库看起来,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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