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日影开始偏斜。
陈叙与冯原柏、伍正则三人在木屋小厅中商议了足有两个时辰之久。
当然,两个时辰看似是“久”,可真要放到眼下他们正商议的这桩大事上来看,却又实在是短得有些可怜了。
。。。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那株“初心稻”在春日暖阳中摇曳生姿,嫩绿的茎秆随风轻摆,仿佛一根竖立在大地上的筷尖,指向天空。它的存在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在这片被称作“共炊田”的遗址上,奇迹早已成了日常。可唯有埋锅之人知道,那一口铁锅并非凡物。它是从风雪小镇一路背来的旧灶残器,锅底积着十七年未洗的油垢,却蕴藏着一种无法用仪器测量的频率:每当有人真心为他人点火做饭,它便微微震颤,如同回应心跳。
而此刻,它正沉睡于泥土深处,与新生的稻苗根系缠绕在一起,像一对沉默的盟友。
与此同时,七十二处失传灶址中的第三座??藏于川西深谷的“无言灶”,迎来了它的唤醒者。
此人名叫沈砚,原是京城一家米其林餐厅的副厨,半年前因拒绝为权贵烹制“人血燕窝”而遭驱逐。他带着一身伤痕和一本破旧的《民间炊谱》走入群山,在猎户口中听闻此地曾有一代隐士厨师,终生不语,只为山中毒蛇、猛兽乃至孤魂野鬼煮饭疗饥。传说他死后,灶台自焚三日,灰烬化蝶飞走。
沈砚跋涉四十天,穿越毒瘴密林,终于在一处悬崖凹洞内找到了那座石砌灶台。灶口已被藤蔓封死,炉膛内积满枯叶与鸟巢。他没有急于清理,而是盘坐在前,整整七日滴水未进,只以呼吸感知这方空间的气息流转。
第八日清晨,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磨刀石:“你们……也饿了吗?”
话音落下,岩壁渗出水珠,地面微微震动,几只山鼠从洞穴钻出,围着他打转,眼中竟有泪光。
他知道,这是“记忆味觉共鸣”在起作用??西域那次觉醒后,全球共有十九人获得了类似能力,他们被称为“薪传者”。而沈砚,正是其中之一。
他缓缓起身,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袋糙米、半块风干萝卜,以及从自己伤口结痂处刮下的一点血痂粉末(这是他在南海受训时学到的秘法:以己身为薪,点燃他人希望)。
生火时,他低声念诵:
>“我不求美味,只求温饱;
>不为赞誉,只为记得。
>若这锅饭能让一个迷途的灵魂想起回家的路,
>那么我愿烧尽此身。”
火焰腾起的瞬间,整座山谷响起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啜泣。紧接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其复杂的香气:有童年的红薯粥、母亲熬药时的苦香、冬夜里一碗热汤面的油花气息……层层叠叠,直击灵魂最柔软之处。
十里的村落里,正在吃饭的人们突然停箸,老人们老泪纵横,孩童则指着虚空喊“妈妈回来了”。
当第一缕炊烟升上天空,监测卫星再次捕捉到异常波动。这一次,数据分析师发现了一个惊人规律:这种精神共振的波形,竟与人类胎儿在母体内听到的心跳节奏完全一致。
>“这不是饮食记忆。”一位心理学家颤抖着说,“这是生命最初的安全感回响。”
就在“无言灶”重燃的同时,东海浮空岛上的“御膳天宫”内,警报声凄厉响起。
“第三座灶址激活!”一名膳宰跪地禀报,“‘情感耦合指数’突破临界值,全球饥饿恐惧阈值下降41。7%!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饕餮锁链’将彻底失效!”
味尊端坐玉座,面色阴沉如铁。他手中握着一枚漆黑如墨的勺子,那是用远古饿鬼骨骼雕琢而成的“噬忆匙”,能吞噬群体对食物的美好联想。
“看来,得动用最终手段了。”他冷冷道,“启动‘反哺仪式’。”
十二膳宰齐声应诺,各自退入密室。片刻后,二十四道黑色光柱自天宫底部射出,直插云层。那些光柱并非能量束,而是由亿万条被篡改过的食谱代码组成,它们通过高维信道向全世界扩散,名为《新炊律》。
其核心条款如下:
1。**禁止共享餐食超过两人**,违者视为“情感越界”;
2。所有公共灶台必须安装“个体隔离罩”,确保进食者互不见面;
3。儿童不得参与烹饪过程,以免形成“依赖性温情记忆”;
4。一切带有“回忆触发效应”的菜肴列为违禁品,包括但不限于:外婆红烧肉、校门口蛋饼、车站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