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船之上,景色如画,云海漫卷,微风吹拂,船头观景台上挂着几只用来招徕灵鸟的铜铃,一阵风过,铃声清越,仿佛梦中天籁。然而这一切的宁静,被天而降的一道身影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那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空中,仿佛从云层里蹦出来一般,脚步一踏,踩在空无一物的风中,然后稳稳落地,如履平地。
“来了?”
阿良冲他咧嘴一笑,随意地挥了挥手,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我来了啊,从天上掉下来的。”
春水秋实两个少女则是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警惕与恼火。
若非方知寒是她们要竭力招待的贵客,她们当场便要呵斥这不知从何处闯入的“疯子”。
鲲船之上,规矩森严。
别说飞天遁地之法,就是修士之间传音交谈,若越了界,也会被光阴蝉记录在案。每一只蝉,都是打醮山倾力布设的监察秘器,若非大门派出身的金丹地仙,谁敢在这儿撒野?
秋实抿着嘴唇,冷笑一声,双手抱胸,眉目之间满是讥讽。
“公子你这朋友,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客房?”她声音清脆,话语却句句带刺,“他知道鲲船的规矩吗?还是说……贵客方知寒自己也打算一并违反?”
春水拉住妹妹的袖子,低声道:“小点声。”
阿良却不恼,反倒笑眯眯看着她:“你这小姑娘口气不小,说话又冲,怕是相公都还没寻到吧?”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佻,却不显轻浮,像是那种打惯了诳语、却从未欺人的老江湖,眼角眉梢都是自信与倦意交织出来的风霜味儿,像是千山万水走过后的潦草一笑,又像是某种无言的提醒——他确实有资格坏笑。
秋实原本皱着眉头,一双杏眼里全是讥讽与不屑,但下一刻就被姐姐春水一把轻轻握住了胳膊。
那一瞬间,她虽然有些不忿,却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她不是不懂规矩,相反,从小到大,她在打醮山的调教中,早就将“分寸”二字铭刻在心。只不过今日这场景,这男人的言行,实在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剑术太高了点,别人自惭形秽?这不是摆明了自吹自擂么?可若他真只是个好吹牛的江湖浪子,又怎敢不声不响闯入贵客的房间,甚至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她们面前?
春水的眼角余光里,隐约察觉到这名自称阿良的男人身上有那么一丝……奇异的气息。那不是凡俗之人的气机,也不是寻常练气士的法力波动,倒像是一种极其内敛、内敛得几乎不存在的“空”。那是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空白,如浩渺苍穹之中,一颗看似不起眼却随时可能坠地的星辰。
她眯了眯眼,收敛了心神,转而望向方知寒,语气依旧温婉:“公子,这位……阿良是你朋友吧?是住在鲲船别处房间的客人吗?”
这一问,看似是客气话,实则也是试探——她需要一个“身份”,不管是真是假,总得在账册上有个记录,鲲船不是寻常渡船,每一个踏上此船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得有出处,否则出事了,责任谁来背?
“是我朋友。”方知寒答得干脆利落,脸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春水却明显察觉,他这一句话,并没有把她想问的另一个关键问题说出来。于是她眼神一转,继续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