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策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一颗颗冷汗,却连擦都不敢擦。
洛都文士数以万计,班超在其中原本毫不起眼。
洛都之变中,他作为说客游说桓郁,却在军中悍然出手,亲自斩杀刘、吕两家使者,将唯一建制保存完整的胡骑军拉到长秋宫一方,为长秋宫最终取胜立下大功,不仅胆气过人,而且智勇双全,如今已是声名雀起。
被他一盯,吉策很有一种尿裤子的冲动,哆嗦着说道:“喝多了,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
班超刀尖一抖,将羊肉甩到吉策面前的碟子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刚烤好的羊腿,慢慢吃。”
吉策一声不敢吭,赶紧埋头吃肉。
班超收起短刀,起身走到田荣面前,长揖为礼,“班某见过公子。”
田荣慌忙起身,“岂敢岂敢。”
商贾在汉国饱受歧视,田荣虽然身家亿万,童仆成群,但在场面上,还从来没有被一位文士称为公子。
班超笑道:“田公子出身青白,长干优长,宫中已经有旨,选公子为郎中。将来随侍天子左右,可是要辛苦公子了。”
田荣怔了一下,随即惊喜交加。
他一个商贾,往日奔走豪族门下,也多是跟门房、管家之流打交道,轻易见不到主人。
郎中职位虽低,却是天子近臣,与天子朝夕相处,这等境遇,直如做梦一般。
迎着一众商贾艳羡的目光,田荣一揖到地,“多谢尊上!”
班超笑道:“这是宫里的旨意,与主上可没有什么关系。”
班超记性极好,与不少商贾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也能叫出名姓,记得对方所做的生意,与众人一番交谈,席间方才略显僵硬的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程宗扬在外面听得清楚,向程郑投了个询问的眼色。
程郑道:“这些商贾被官府压制得久了,都有些小人心性,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如今乍然得脱,一来得意忘形,二来小人得志,就他们刚才那番话,在喜筵上就是失礼。若不敲打一番,将来必然生乱。”
席间众人正谈笑风生,外面有人喊道:“舞阳侯到!”
程宗扬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大步进来,笑道:“诸位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一众商贾纷纷起身道贺。
程郑笑道:“各位兄台,满上满上!我先说好,今日不醉无归!”
程郑与班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
那些商贾一边见到厉害,一边见着好处,加了十二分小心地卖力巴结,原本还想着把钞票兑换成钱铢的,这会儿也改了心思,恨不能再多报效一些,也好换个能见着天子的职位。
虽然那些商贾没敢劝酒,程宗扬也得做做样子。
几杯酒下来,酒意上头,便即告辞,但想到接下来的筵席,他不由得一阵心虚。
冯大法方才已经偷偷溜过来说了,喝酒最猛的还不是那些武人,而是那帮以豪饮为荣,喝起来连命都不要的游侠少年。
吴三桂捋起袖子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吴三桂舍命相陪,程宗扬也给自己鼓了鼓劲,硬着头皮前去赴筵。
结果却是虚惊一场,席间有剧孟这个老江湖坐镇,不等那些少年群起劝酒,剧大侠便哈哈一笑,叫来自己侍姬给众人奉酒,顺势把他们的酒给挡了。
不但程宗扬逃过一劫,敖润、刘诏和吴三桂也暗叫庆幸,看那些少年饮酒的豪态,他们几个也心里发毛,方才若是上去挡酒,只怕也会被当场撂倒。
府中宾客众多,午时开筵,快两个时辰才把外面的筵席走完,剩下的就是自家人了。
程宗扬把程郑和班超留在外面招待宾客,带着吴三桂等人来到内院。
星月湖大营的兄弟专门开了一席,由于还在负责戒备和各处的值守,在场的只有三分之一,高智商和富安也混在席间,与众人吃喝笑乐。
非但如此,他还带了一个小胡姬——伊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