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这当初裕范所立树下越来越近,杨暮客咔嚓一声踩着了学下树枝,脚跟踩在树干上,一步步身子横着和裕范对视。他手中宝剑转了一个圈,让那钢叉戳进树干中。拧身顺着树干走,如履平地般一步步走下去。提着灯继续往前,不曾回头看。
裕范眼眶通红,鼻尖黑煞喷薄,欲要使劲将这大树连根拔起搅个稀巴烂,继而再去追杨暮客。
只听前方小道士嘿嘿一笑,“那棵树不过是挡了你一时路。绕过来!我又没跑……”
冬日狂风,白日有多暖,黑夜便有多冷。
一声驾,从朱颜国官道上传来。
冬日农闲正是修渠的好时候,这信使拿着急报往京都皇宫赶。
皇宫之中炭炉旁坐着两人。早朝之前,圣人邀小楼进屋暖暖身子。
女帝和贾小楼两人坐在暖房,二人白净的双脚泡在浮满花瓣的药汤中。
“黎中堂请辞,已是二请了。下一次,朕再留不住她……你可敢接?”
“臣已经皇恩圣眷,并未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何故如此无情,你若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姐姐,若觉得朕年岁太大,叫声姑姑也好……”
贾小楼未曾料想女帝会这般说,但她仍是执意回答,“臣年岁不够,监察司可以做一把快刀,兼着工部侍郎,只是提案也不曾做主。圣人若想扶臣上位,臣亦没那本领。”
女帝怨其不争地叹了口气,“你呀!你说说,你弄这强征徭役去修渠,哀鸿遍野,闹得好几家民不聊生。这状子一封封告到朕的案头。朕也十分为难啊。”
贾小楼低下头,思忖良久。
而后坚定地作答,滴水不漏。
“圣人眼中,国中子民皆是您的儿女。您都心疼,臣在其位,听其命。征徭役,这是律法所写,臣一文未取,如数交接。监察司御史寸步不离,无人敢放肆。这不世之功,亦是您的。”
女帝自嘲一笑,“骂名呢?朝廷为蝇头小利,行严苛律法。你贾小楼生性冷淡,难不成朝中人皆可如你?事事看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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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徭三千,按名册索人,只拿丁壮。卒八十九,抚恤一万九千八百贯……”
女帝砸响桌案,“贾小楼!人命!那是人命!”
贾小楼目光坚定地抬头,“来年通渠,可灌溉万顷良田,税涨三成,建磨坊两百,秋忙时事半功倍。屯民可演武,游商可放行。家家户户安居乐业。我从不为私。”
“你眼中便只有圣名?”
贾小楼面无表情,“对!”
女帝怒极而笑,“了不起……朕早知晓就不该把天妖交给你去饲养,如今都听不得别人的话。你贾小楼若是登高一呼,这天妖大军所向无敌……”
贾小楼从容起身,准备前去开班会,“圣人,您怕就对了。臣也怕。怕你们不听,不愿……臣不得不弄得一手血。”
女帝面色不忍,“我的好孩子。你也是……不。你不是……但你也是我朱颜国人呐。死了多少人?你想死多少人才甘心?”
贾小楼从容一笑,“我知民生疾苦,我亦知律法无情。臣唯有一句,无私。”
女帝颓然地看她离去。
这贾小楼已经再也听不进一句话,她不知何时起,就再也掌握不了那个她亲手提拔起来的昌祥公……
勋贵吞没田土要死人,这贾小楼征徭役亦是要死人。
但之外安居乐业那些人,眼中唯有国战大胜之后的太平盛世……女帝一脸迷茫,她有些分不清对错了。
天色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