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我的颈环,强迫我抬头。
“你看到了吗?”他对我耳语,指点我看向刑场上的那几个人。那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他最高,眼睛最亮,自从看到我,视线就再没移开过。我看不清那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但我知道是蓝色。
“那是你的骑士。”他对我说,声音里透出兴奋。
我的骑士……我努力回想……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不认识他。”我如实说。
“再好好看看。”他对我说。
我努力地看着那人,那个蓝眼睛的陌生人,他最先被按上断头台,直到他们把他的头按下的前一刻,他仍旧在注视我。
但我确实不认识他。
他们固定好他,走到机关旁边。我瑟缩地垂下头。但我身边的人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来,我正好看到——闸刀落下,鲜血溅出,那颗头咕噜噜掉到地上。
接下来是第二个人……
“可、可以了吗?”我问。斩首的画面让我想吐。
他松开了我的下巴。他牵着我回去了。牵着我的链子。
08
“这不是很好吗?”这个穿把脸埋进兜帽阴影里的术士说。我记得他是我最初睁开眼睛时在场的那个人。
“她成了一个白痴,”他回答,“这很好?”
“她仍旧是这个国家民心所向的女王。恕我直言,您把她带去观看死刑的举动太冲动了,因为见到她,各地又多了几起暴动事件。”
“因为见到她?”他嗤笑。他提着我的颈环把我拎起,我慌乱地抓着鸭绒被,遮盖我的身体。
“也许她因为心灵破碎,灵魂已经变了模样。可人民看不到灵魂,他们只能看到这具躯体,这血管里流着的仍是最后的王族的血。”
他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我,对这个术士说:“你是在建议我按照原计划行动吗?”
“我看不出计划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陛下,”他回答,“她变得如此驯顺,她会是一位美丽的新娘。”
09
他牵着我的锁链,把我带出城堡,一只旌旗飘扬的队伍在大门前守候,所有人穿着辉煌的戎装,包括他,只有我在单薄柔软的白裙下瑟瑟发抖。那匹黑色的骏马是他的坐骑。城堡外的石子地扎着我赤裸的脚底,我知道而外城的路更不好走。我知道不用太长的距离,我的脚心就将血肉模糊。
我开始发抖。我忍不住下跪。他抓住我的肩膀,让我维持站姿,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
他捏着我的肩膀,把我连提带拎拖到他的战马前。
“我……我恳求您的仁慈……陛下……”我快哭了。
“我正要给你仁慈,”他回答,“只要你安安静静,别惹我心烦。”
我盯着他的领口,不敢抬头。
他把我颈环上的锁链解下来,扔到地上,接着把我抱上马。他自己也上了马。
这只队伍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沿途两边是默不作声伫立的民众。他们手里拿着鲜花,脸上凝聚着阴霾。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这些是你的子民,”他在我的头顶对我说,“你可以向他们招招手。”
我没有向他们招手。我的腿紧贴着他的腿。我的手紧抓着他战甲的边缘。我把脸埋在冰冷的金属上。我不想迎接那些目光。
10
出城了。城门外是挂着枭首示众的头颅。有一颗头就用它那双尚未腐烂的蓝眼睛望着我,望着我,直到再也望不到我。
我有一滴眼泪滚了出来。没有更多了。因为我什么也记不起来。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