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首领眼见不敌,一声尖利口哨,三人如鬼魅般后撤,转眼便消失在戈壁夜色中。
魏明翰背靠烽燧残壁,剑尖抵地,缓缓滑坐在地。他喘息着,右肩的伤口渗出的血已浸透半边衣袍。
凌双甩去匕首上的血,冷眼望向刺客遁走的方向。
“不追吗?”
魏明翰摇头,嗓音低哑:“追也无用。”他抬手按住肩头,血仍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沙土上,很快□□涸的戈壁吞没。
“他们不是死士,只是拿钱办事的刀。”他低声道,“杀了他们,林弘彦还能再雇十个。”
凌双沉默片刻,从袖中扯出一条素帕,丢给他。
“快止血吧。”她淡淡道,“再流下去,你撑不到回城。”
魏明翰扯了扯嘴角,笑意尽达眼底,他咬牙撕开衣袍,草草包扎伤口,“你怎么会过来?”
“你好像说你父亲曾在这里当值过。”凌双答非所问。
“想我了?”魏明翰挑眉看向她,语气戏谑而眼中暗含期待。“不然你不会在夜里千里迢迢跑到这么边远的地方来。”
凌双噗嗤一笑,无奈地摇摇头,“魏明翰,你的脸是千年老树皮吧,怎么连点羞涩都没有。”
“这不练成的吗?每次见你,都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靠这张厚脸皮硬撑了。”魏明翰一双剑目如漆黑中的天狼星,炽热且直白地看着眼前这名女子。生死之际,她从天而降,再次救了他一命。他想看她多一眼,在每一个风餐露宿的日子,偷偷于心中描摹她的轮廓。
“找你说正经的。”凌双心事重重地别过脸,“现在什么情况?”
魏明翰正了正色,汇报道:“截留的三千石军粮发现了问题,现在军仓七钥,三钥在守捉府,林弘彦无法单独开仓销赃。不过仓曹参军暴毙于狱中,军粮账册上也找不到什么漏洞,慕容估计还要花点时间。”
“要扳倒一个刺史,可不是容易的事。”凌双理解地点点头,望向远方的沙漠,在夜色中隐隐起伏。
“你放心,林弘彦他蹦跶不了多久的。他既然派人来杀我,证明他已经没招了。”魏明翰冷哼一声。
凌双嗯了一声,又问:“祆教那边呢?”
“林弘彦以厌胜之名烧毁两家祆祠作示警告,安祈康躲起来了,祆教徒和那些粟特商人愤怒地去祠部讨说法,祠部说调查清楚再通知,把他们赶了回去。”
“那‘天启’之事呢?朝廷派人调查了吗?”凌双追问道。
魏明翰神情有点古怪,捂住伤口痛哼了一声,凌双却不为所动,直直地盯着他,等待回答。
“‘天启’之事……参与的人极少,就算他们内部,一些祆教徒都没听过这回事,目前并没有确凿证据,会造成重大影响。录事参军陆岩认为林弘彦不过以此为借口,利用粟特人的商队,与突厥进行买卖交易。”
“你不用解释得这么辛苦,之前听赵诚语气,我就知道这事不会引起重视,读书人只会把‘天启’当作坑蒙拐骗的手段,谁会相信时空能改变?”
明显感受到凌双情绪低落,魏明翰低低地劝慰:“我相信。”
凌双不置可否,望着远方沉默了起来,像注视一个陌生的世界。
魏明翰有点害怕,赶紧转移话题:“刚才那三个刺客,是突厥的“狼帐武士”,近身功夫一流,非常嚣张,没想到被你打得完全施展不开。什么时候来我军营请你当教官,你教士兵几招?”
凌双不语,默默从怀里掏出他之前留下的玉佩,还有那张折叠起来的银票,魏明翰一颗心直往下沉。眼睁睁看她把东西递到自己面前,他感觉那递过来的不是玉佩银票,而是一杯毒酒。
“魏明翰,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要回去的。”凌双避开他的注视。
魏明翰迟迟不接,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掉进冰窟。凌双干脆把银票放到他面前,用玉佩压着。夜风刮起银票的边缘起起伏伏,像钝刀不停地刮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