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君王大殿,他病痛发作软倒在他怀里,少年搂着他紧张又小心,神色却渐有异样,蜻蜓点水般的吻颤巍巍印在他的唇上,两人都痴傻了……
马车突然剧烈一颠,随着马的嘶鸣,刀剑声起,车夫的惨叫传来。
白汝栀脸色煞白,胸膛起伏,强烈的预感促使他颤抖着撩开车帘,一眼望见了那人——
晋楠若身披斗篷,骑在白马上,发间因仓促赶路沾了薄雪。他手中一柄长剑寒芒毕露,方才一剑将那车夫割喉,鲜血喷薄……
白汝栀蓦然放开帘子,捂嘴欲呕,那白雪地里满目灼眼的血红,哪是养尊处优从未踏出深宫的小皇帝所见过,遑论他如今怀胎待产,更见不得血腥。
晋楠若一剑斩了车夫,轻松把白汝栀从马车里拽了出来。不等小皇帝裹着狐裘在雪地里站稳,他抬手在马臀上重重一击,那马凄声嘶鸣,拖着空马车直直往前奔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飞雪中。
铺满雪的无人山道上,便只剩下君臣二人,以及晋楠若那匹白马。
白汝栀脸色比雪更苍白,一头墨发松散在狐裘上,漫天飞雪中看着病弱而憔悴,颤巍巍抬头看向眼前人时,眸底却有微光,良久哑声道:
“你何必伤人性命……”
“知晓陛下秘密的,臣一个都不会放过。”晋楠若立在雪坡上,回头看向他,唇边勾起一丝讥讽,“倒是陛下,比臣想象的有手段。竟能联合李晁和我爹爹,替你卖命。”
白汝栀睫毛沾了薄雪,正欲解释,腹中又是一紧,生生截断了他口中话语,喘着气几乎站不直佝偻下腰去,手紧紧掖着狐裘。
晋楠若没有看他,静静伫立在大雪中,似在思考什么,眸中逐渐多了冷酷:
“我本打算到此为止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白汝栀。”
白汝栀并未听清。
他额上薄汗渗出了更多,脸色白纸一般,裹着狐裘立在雪地里,美得像一只白狐成的精,却是身形曳动,已经站不稳了。
“我跟你……回去……”
他艰难地开口,指尖轻颤着慢慢拉住晋楠若的袖子:“楠若……”
晋楠若身形微顿,而后甩开了他的手。
“……呼……”
白汝栀立在雪地上,呼吸里皆是痛色,呆呆望着少年背影,他抿了抿唇,艰难地上前一步,执拗抓住了他的手,央求道:
“楠若……我好疼……”
“我快生了……”
晋楠若这次嗤笑一声,总算回头看向他,神情却高深莫测,像在打量什么精妙绝伦的表演。
“陛下的演技进步不小。可惜这个理由太过蹩脚,您7个多月的身孕,跟臣说这话,是觉得我像个好骗的傻子吗?”
白汝栀眸中有水泽蔓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佝偻着身子紧紧按着肚子,抓着他的手不住哀求:
“疼……楠若……我疼……”
晋楠若定定看着他,手被冰凉的手指紧紧抓着,眸中的坚冰有一瞬松动……
他终是狠狠心别开了脸,不愿再看他演的把戏,同时把手抽了回来。
“白汝栀,罢了。”
漫天飞雪,少年翻身跨上白马,斗篷在风雪中拂起,声音疲惫而残忍:
“若天意佑你回到京城,我自任你处置。若天意不肯,便是命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