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南人喜欢站在山包上享受地下的软泥,毛毛的草,和高处的风,她放声歌唱,一直唱到黄昏,她很累,嗓子很疼,可她还是想要继续唱,声音哑了很难听,连天上的太阳都要被她唱掉了。
她难过地呛了几声,结果背后的山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姑娘,歇歇吧,再唱,嗓子就真要坏了。」
她被吓了一跳,连哭都顾不上了,听声音,那根本不是寨子里的人,还很虚。
她胆子大,翻过去看,一看不得了,是个男人,还是个腌入味了的瘪老干。
她叉着腰,瞪着他:「你是哪个?在这里多久咯?」
「很久了。」男人躺在地上,「我都睡着了,结果被你吵醒了,还听见你在哭。」
她顿时有点羞:「那你咋个不吭声!偷偷摸摸的!」
男人说:「别的姑娘在哭的时候,我要去打搅,是要遭报应的。」
「你……我不管。」她说:「你把刚刚的都要忘掉,都要忘干净!不然啊……我放虫子咬你!」
她捏着虫子想吓唬他,结果男人没了一点动静,男人没说几句话就闭上了眼,不是睡着,而是昏了,他的身体和他的声音一样虚,嘴唇又白又干,皮都要烂了。
她只好把这个男人扛回了家,给他灌了好几口水。
这个男人叫周羡之,他破破烂烂的,也是逃难的,他说,他外面全是仇人,能找到这里是因为他的一颗琥珀石,石头朝着一个方向发热发亮。
琥珀石里有一只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且还是蒹葭!蒹葭,雌雄双虫,没有合体它们就不会死去,是用来养蛊的宝贝。
她有葭虫,蒹葭感应,才让周羡之找到这里。
周羡之把琥珀给了她,对她表示感谢,她很高兴,给了他食物和栖息之地。
但周羡之是个古怪的人,他年纪也就比她大个几岁,却不爱动弹,她想带他出去逛寨子,他不愿意,他说自己孤僻不喜欢接触太多人,可他明明话很多,巴巴的根本说不完。
周羡之说了很多关于外面的事,她都在认真听,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好,那么奇特。
她很高兴,拉着他晚上去山包上看萤火虫,他们坐在地上,她特意唱了一首歌。
周羡之觉得动听极了,说她是只花鹦鹉,可她没见过鹦鹉。
让他看虫他也没看,就盯着她说:「你这样善心又漂亮的姑娘,到哪儿都应该过得好。」
周羡之问她:「你想出去么?」
她没回答,换了一个说法:「我出不去。」
他说:「你不是说蒹葭可以克制那条恶心的虫子么?你还不能出去么?」
「只有我一个人,哪成呢?」她说:「我都没有在外面生活过,我会害怕的。」
她盯着周羡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他:「你能带我走么?要是你带着我,我就不怕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