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祈祷,她不要看他。
不要再目睹他如同渣滓浊沫,面对这种小事都一败涂地。
可一双柔软的手不由分说抬起他的左手,栾喻笙错愕转头,看见印央正握着他下勾的手腕,而后,插进他蜷曲的五指,试图把他的手指拉平展。
「……放开!」栾喻笙双目浮现条条血丝,极度的不安和自卑让他的音色听起来不近人情。
「放!马上放!」罕见地,印央有话听话,乖巧地将栾喻笙的左臂搁上手托,「你平时都不做复健吗?你看看,手硬得跟木头棍似的……」
印央察言观色,轻轻拨拉一把栾喻笙的手指:「想跟你十指紧扣都扣不了。」
「少管闲事。」他颈侧绷起清晰可见的血管,像一头瘸腿的老虎怒目示威。
「遵命。」印央给嘴巴拉拉链,笑得讨俏。
两条腿还歪斜着,栾喻笙无心顾及,内心酿出了五味杂陈。
他看向被车速抛之脑后的沿路的香樟树排,沉默片时,开口道:「说吧。」
印央愣了一下:「我吗?」
栾喻笙后脑勺对着她,微微颔首。
「说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印央有些费解。
他直言了当:「你的需求。」
主动提出喂他吃饭丶帮他捡起掉落的手丶卖弄风姿丶撒娇卖乖还言听计从……
无事不献应勤。
她像难以管教的猫,只在讨小鱼干时乖巧。
明摆着有求于他。
「栾喻笙,借我点钱!」既然小心思已经被他道破,印央也不藏着掖着了,她双手合十,眼巴巴道,「或者,你算我预支工资!拜托了!」
「金额。」
「十……」印央换口气,「九万。」
能多借先多借一点,高利贷知晓她的住处,即使还了钱,鉴于安全考虑,她得换个新住处。
而且,许是穷怕了,多攥点钱在手里面她才有安全感。
「魏清。」栾喻笙低唤。
「栾总。」魏清恭敬地扭头看来,指尖顶一下眼镜,静待自家总裁的吩咐。
栾喻笙平和而深沉:「去办吧。」
*
车程约莫行至一半,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忽然自小腹下方游蹿至栾喻笙的胸腔,继而一波接一波的憋痛席卷膀胱,仿佛在湖面投下巨石。
栾喻笙心慌气促,他憋尿了。
尿路感染还没痊愈,他依旧排尿困难,没插尿管,他穿着加厚款的纸尿裤,不藉助外力摁压小腹,尿液只会一直储留在他的膀胱内。
每两小时排一次,时间差不离了。
这次格外来势汹涌,栾喻笙背脊发烫,头皮发麻,清癯的五官很快便因为刺痛而淅出汗珠。
此时,魏清的手机响起,他接起听:「……好的,我知道了,我问问……」
挂断电话,魏清显得欲言又止,带着顾虑瞥了好几眼印央,隐晦道:「栾总,前方有个加油站,您要不要休息一下?到中心城预计还要一个小时。」
「不……」
栾喻笙刚启唇,却被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截断:「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