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他给了一句简单的评价,就低下头去静静地吃。好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道:“仔细想想,除了宫宴,我们似乎没有一起在家里用过膳。”
“怎么没有?上次齐格格出嫁的时候你还在我那儿喝酒……”我话没说完,一下反应过来,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懊恼,是不是人一生病,脑子就不灵活了?怎么今天说什么都是错……
他见我低头自责,只淡淡地道:“齐格儿过得很好,已经有了哈图的子嗣,明年夏天,那孩子就该出生了。”
我看了看他,他说起齐格儿的时候,已经不似原来的那般激动,可是这样的平和,却更让人难受。
他见我看着他只是发呆,却不言语,就道:“让人再拿副碗筷来,我们一块儿吃。”
待下人为我送来了碗筷,我们便各自低下头,安静地吃,把“食不言寝不语”表现地淋漓尽致。
我边吃边偷偷看他,边看他边在心里暗惴:他今天遣了德福他们下去,决不会是为了为我贺寿送我簪子那么简单吧?难道他不想问我那天在河边的事么?
我越揣摩,心里越憋不住,终于开口道:“爷……”
“你想出门走走么?”他打断我的话,看着我问。
我一愣,“什么?”
“我要替皇阿玛办差,到江南私访,过些日子就走。若你在京城闷得慌,就跟我一道去吧。”他边吃,边对我解释。
“你去办差,带上我方便么?”我问。
“反正是私访,带上你无妨的。”他无所谓地道。
我想了想,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吧,旅行倒是一种忘却的好方式。于是我点了点头,道:“我跟你去。”
番外 —— 胤祥篇
初次见她的时候,在十四弟的府里。她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唱着旋律优美,但是我不太懂的歌儿。
第二次见她,还是在十四弟的府里。我设想过许多她的身份,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是十四弟的妻。
说我多情也好,说我被鬼迷了心窍也罢,明明知道她是十四弟的福晋,可我还是让她住进了我的心里,没有理由。
或许……十四弟并不爱她,就那么生生地把她丢进了额娘的永和宫里。我开始一天不落地到额娘那里定省,不为别的,只是想见她。
我看见她眉飞色舞地给额娘和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们讲笑话儿。我看见她天天到御花园里折许多许多的花儿,插在瓶子里。虽然我不明白,可是她的脑子里永远都有那么多新鲜古怪的想法。
但是,或许她是寂寞的。
永远都记得那个午后,她坐在永和宫的台阶上,边插着花儿,边叹气。我问她为什么,她左看右看了许久,才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闷。”
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疯狂得让我自己都害怕的想法,我要让她幸福,要让她每一天都活得眉飞色舞。于是我拉起她的手,一直跑一直跑,我想带着她逃离,我想带着她到所有可以让她快乐的地方去。
那个午后,我们一起放了风筝。那日的阳光,特别温暖,额娘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这么温暖。
十月,皇阿玛西巡,点了我同去。随皇阿玛出巡,是所有阿哥都渴望的荣耀。从康熙三十七年开始,只要皇阿玛离开京城,必定会带我同去,可是这一次,随行的皇子里没有我。我向皇阿玛上了折子,说我患病,不能出行。
我是真的病了,病入膏肓。我竟然去见了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是我没有想到,她拉着我,问:“如果我有勇气,你会有跟我一样的勇气么?”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可是无奈的是,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是我的弟妹,十四弟的嫡福晋。她坚定地看着我,告诉我她只求曾经拥有。那样坚决的眼神,直直进到了我的心里,再也挥不去。
我握住了她的手,哪怕是我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离经叛道,我仍然握住了她的手。不求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
然而,我知道,再多的美好,终是有尽头的。
四十三年六月,我们随皇阿玛北巡。她也去了,我看到她坐在马车里,看着茫茫的草原,露出欣喜的笑容,那一刻,我发现,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花儿是那么香。这个世界,仿佛是因为她的快乐,才有了色彩。
可是,她坠马时,我除了守着她,竟然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因……她是十四弟的福晋。
“十三哥,瑞雪是我的福晋,就不劳你费心了。”十四弟的话语虽轻,却重重地提醒了我。是的,她是他的妻子,不是我的,我和她,什么都不是。
在草原上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个月,我甚至连去见她一面都不敢,只因为,在我的心里,时时刻刻回响着十四弟的话,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妻子……
可是我知道,她的心里是在乎我的,她日日戴着我送给她的蝴蝶簪子,不论在哪里,不论是什么时候。其他的福晋格格们,头上永远都是镶金嵌玉的名贵饰物,而她的头上,永远都是那只蝴蝶。
这样的爱,让我疯狂,我决定去找四哥,我要告诉他,我爱上了瑞雪,哪怕是死,我都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可是,在四哥那里,我的梦却碎了。
四哥为她画的像,真漂亮。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生动,仿佛四哥已经看了她许多许多年。四哥没有避讳我,缓缓地同我说他与她在江南的往事,说他喜欢了她许久许久。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般狠狠地划过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四贝勒府,双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在我们定情的河边,我终于跟她说,我们的缘,尽了。她哭了,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