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远处正在追兔子两个少年,“瞧见没?老大老二都能挣工分了!等水库建好,俺带他们去县城看电影……”
周维桐咬了口饼子,麦麸硌得牙床发疼,却比牛棚里的橡子面窝头香甜许多。
他望着周来顺眼角的笑纹,想起自己的家人。
“来顺大哥,”他轻声说,“等水库通水那天,我请你喝二锅头。”
“行!”周来顺一拍大腿,“俺等着!到时候让俺闺女给你烤地瓜,保准比这酒还甜!”
暮色渐浓,地窝子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混着草甸上的泥土味和远处篝火的焦香。
周维桐摸了摸空酒碗,忽然觉得掌心有什么东西在爬。
低头一看,是只小蚂蚁,正沿着碗沿固执地往上爬。
他笑了笑,将碗轻轻倒扣在草甸上,看着蚂蚁顺着碗底爬向自由的黑暗。
周来顺哼着跑调的二人转,开始卸车斗里的桦木。
周维桐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和酒渍,往地窝子走去。
路过篝火时,火星子溅在他的衬衫上,烫出个小小的洞。
像极了他记忆里,妻子补了又补的那件中山装。
草甸深处,一只夜枭突然发出低沉的啼鸣。
周维桐摸了摸藏在衬衫里的怀表。
表盖内侧还嵌着张褪色的全家福。
他抬头望向星空,银河清晰可见。
像条璀璨的河流,从省城的院子一直延伸到这片荒野的地窝子上方。
……
十几处篝火在草甸上窜起。
桦木与松枝在火中噼啪作响,火星子裹着松香窜向夜空,惊飞了栖息在草甸边缘的野鸭。
一整天被烈日炙烤的土地终于褪去灼热。
晚风裹着露水的清凉掠过脚踝,却也唤醒了藏在芦苇丛中的蚊虫大军。
王大彪往火里添了根粗桦木,火苗轰然窜高,将他黧黑的脸映得通红。
“都把裤腿扎紧!”他扯着嗓子喊,顺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掌心里顿时洇开七八片血渍,“这该死的蚊子!”
人群哄笑起来,却都忙不迭地解下草绳,重新捆紧裤脚。
崔明远坐在火边,白衬衫早已变成灰绿色。
“有驱蚊的法子吗?”
他挥着手赶开眼前的蚊群,袖口扫过篝火,惊得火星四溅。
“有!”王长贵掏出束干枯的艾草,往火里一扔,浓烟顿时裹着苦艾味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