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要的就是这句话,也欢天喜地地走了。
自打安石上书,魏瓘那里就没有断过说客,官民都有。各县县令,理由虽各不相同,不愿多事则大体没有什么区别。有这么多人反对,魏瓘当然更乐得装傻了。
一拖就是半年。
安石给朝廷的奏章,也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儿反应。给曾公亮、欧阳修的信倒是有回音,却不得要领,只说正多方面磨合呢。直到八月,朝廷才有旨意,要他“相机行事”。魏瓘见朝廷已经放口,也顺水推舟,请安石“相度而为”;只是另加了一条建议,请他“最好弃大图小”。
虽然姗姗来迟,朝廷到底表了态。既可以“相机行事”、“相度而为”,安石也就当仁不让了。延迟半年的批复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转运使又明白要求“弃大图小”,安石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逢源与化刚都是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做事从来率性而为,不大了解官场的陋习,半年的延宕已经叫他们兴味索然。安石只好安慰他们:“打起精神来,这已经很不错了。朝廷做事,是急不得的。先做小,后做大,循序渐进,也很好嘛!”
他们两个自然也不好说别的,只有勉力向前了。
安石将五县知县都请到晋陵,当面布置任务: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全部工程请单克、王令督办。朝廷也要拿出一部分钱粮,以工代赈。
司马旦说:“王大人,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安石知道他是司马君实的大哥,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说道:“我正要讨教。伯康兄有什么高见,请只管说。”
司马旦说:“大人过谦,下官岂敢!只是下官确有难处,不能不说。运河不经宜兴,要叫老百姓出钱出力修运河,怕他们不愿,下官也不好说服他们。是否能允许宜兴民工,只在本县境内疏理河道?这也一样是整治本州水系。”
化刚却不同意,说:“司马大人说的虽然有理,毕竟是一县之利。运河不经宜兴,舟楫水旱之利还是人人有份的。疏理运河是大工程,非全州上下合力同心,难以收功。最好还是一起做的好。”
司马旦正要张口申辩,安石说道:“化刚先生与伯康兄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吧,伯康兄且在本县治水!这边有需要,咱们再调你们的人过来,您看如何?”
伯康道:“那再好不过了,谢谢大人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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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三十五回(5)
散会之后,化刚向安石道:“大人,学生之所以阻止司马旦大人,是怕他阳奉阴违。学生是宜兴子民,也多少有些名气,可司马旦大人从来没找我问过本境水利的事。他恐怕不会真正动手去兴修河道?”
安石沉吟道:“先生虑的也是。怎么着这也是一件造福于民的事,想来还不至于对着干吧?咱们且看看再说。真是纹丝不动,咱们再找他。”
除了司马旦,其他几个知县本来一样不愿多事。命令下来虽不敢硬抗,软拖总是可以的吧?顶多也就是应付,糊得光趟就万事大吉了。
下面的百姓,大体也缺乏热情:运河的利益,对他们太抽象,几乎看不见摸不着。要他们积极,难!
上下都没什么热情,这事要能办好,反倒怪了!
九月,运河到底开工了。
化刚、逢源一看到那些民工,心就凉了半截: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去找知县们换人,知县们一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们这里一走,老爷们就骂开了:“算老几呵!咱们好歹也是个有出身的人,你们这一副白身,居然也敢对咱们指手画脚!”
他们请出安石,知县们全都毕恭毕敬:“大人,下官该死!下官手下这些人,没一个能办事!属下这就去换人。”
说得虽然好听,人却几乎没动。他们都是做官做老的人,岂有不知道利害的?不是不懂,实在是懂得太透了!转运使的态度,他们早已了如指掌。连知州本人也要受转运使大人的监察节制,他们何必唯你马首是瞻?
初冬天气,渐渐转凉,疏理河道,又泥一脚水一脚,连青壮年都有些难挨,何况这些老弱病残?本来是雨雪稀少的晴冬,又突然连阴起来,整天细雨霏霏,越发阴冷了。民工们已经有生病的了。
当官的一得到消息,立马四处张扬:“不得了,不得了,工地上的人几乎全都病了!再不撤下来,眼看就要死人了!”
安石带着刘成,亲自去各工地跑了一趟。看到那些民工在阴雨泥泞里艰难跋涉,心里也觉着沉甸甸的,当时就想收工不做了。
逢源劝道:“有一得必有一失。要兴利除害,总要付出些代价。您千万不要婆婆妈妈,行所谓妇人之仁!?